京城,韩府。
韩少陵送别沈宁玉后,心头空落落的,牵着马缰慢悠悠晃回府,脑子里还回响着沈宁玉那句“我会写的”,嘴角不自觉咧开傻笑。
刚踏入府门,还没来得及回味,就听见父亲韩啸那洪钟般的声音从前厅传来:
“傻小子,杵在门口当门神呢?滚进来!”
韩少陵一个激灵,赶紧敛了笑容,快步走进前厅,只见父亲韩啸一身家常便服,正坐在太师椅上品茶,眉宇间却没了平日的轻松,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爹,您找我?”
“哼,”
韩啸放下茶盏,目光如电扫过儿子,“魂儿都跟着人家沈县主跑回青川了吧?”
韩少陵脸一红,梗着脖子:“爹!您说什么呢!”
“行了,老子没空跟你扯皮。”
韩啸神色一正,“明日一早,跟我一同上朝。”
“上朝?”
韩少陵一愣,他一个少将军,若无特殊军情或封赏,平日并不需要参加常朝,
“为何?”
韩啸看着他,声音沉了下来:
“南境出事了。探马来报,南芜国调集重兵,陈兵边境,其前锋营地,已推进至距黑云寨不足百里。”
“什么?!”
韩少陵瞬间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点旖旎心思瞬间被惊怒取代,
“南芜贼子!他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韩啸冷哼一声,“边境摩擦日渐频繁,此番大军压境,绝非小事。
陛下昨夜紧急召见为父与几位重臣商议,已有意增兵。明日大朝会,便是要议定此事!”
韩少陵拳头紧握,骨节咔吧作响,眼中燃起战意:“爹!让我回黑云寨的军营吧!我要亲手宰了那帮杂碎!”
“急什么!”
韩啸瞪了他一眼,“仗有你打的!但现在,你给我在朝堂上好好听着!南境局势复杂,并非只有打杀那么简单。”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深意:
“而且,南芜陈兵之地,虽靠近黑云寨,但其兵锋所指,若突破防线,首当其冲的,便是云州!”
云州!
韩少陵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云州!青川县就在云州!
沈宁玉的家就在青川!她刚刚回去!
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瞬间席卷了他。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他从不畏惧,可一想到战火可能波及到那个有着灵动的眼眸、只想安静种田的少女所在的地方,韩少陵就觉得呼吸困难。
“青川……离边境有多远?”韩少陵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
韩啸深深看了儿子一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
“云州乃我朝南境屏障,绝不容有失。陛下既有意增兵,明日朝会便要定下方略。
你明日随我上朝,就是要让你亲自听听陛下的决断,也让你知道,身为将领,肩上扛着的是什么!”
韩少陵怔怔地站在原地,父亲后面的话他几乎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云州”、“青川”、“沈宁玉”。
【不行!绝对不能让她有事!我得回去!我得保护她!】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他心中疯狂蔓延。韩少陵猛地转身,就要往外冲!
“站住!”
韩啸的怒吼如同惊雷在他身后炸响,“混账东西!你要去哪?!”
韩少陵脚步一顿,回过头,眼睛都急红了:“爹!我得去青川!宁玉她……”
“你去青川?!”
韩啸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哐当作响,他站起身,指着韩少陵的鼻子骂道,
“你以为你一个人跑去青川能顶什么用?!能挡得住南芜千军万马吗?!你是能撒豆成兵,还是能以一当万?!愚蠢!”
韩少陵被父亲骂得一愣,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韩啸看着他这副模样,怒气更盛,声音却压低了,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
“黑云寨!黑云寨才是关键!只要黑云寨牢牢守住,就是钉在南芜喉咙里的一根刺!
就是云州最坚实的盾牌!只要黑云寨不破,南芜大军就休想踏足云州腹地,青川自然安稳!
这个道理,你他娘的跟老子打了这么多年仗,不懂吗?!”
韩少陵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清醒过来。
是啊!黑云寨!那是通往云州的咽喉要道!他一个人跑去青川有什么用?只有守住黑云寨,才能护住整个云州,才能护住……她。
“现在最关键的是什么?”
韩啸盯着儿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
“是让陛下尽快调派精锐,增援黑云寨!是制定万全之策,将南芜贼子挡在边境之外!
是让你我父子,重返战场,守住我云朝疆土,护佑我云朝百姓!
而不是让你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为一个女子擅自离京,徒惹非议,耽误军国大事!”
韩少陵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彻底冷静下来。
父亲说得对。
他现在最该做的,不是冲动地跑去青川,而是留在京城,争取重返前线,守住那道最重要的防线!
韩少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腾的焦灼,眼神重新变得坚定锐利,对着韩啸重重抱拳:
“是!父亲!儿子明白了!明日朝会,儿子知道该怎么做!”
韩啸看着儿子终于恢复了军中将校应有的沉稳,脸色稍霁,点了点头:
“明白就好。回去好好准备,明日,随我上朝!”
“是!”
韩少陵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前厅,背影挺拔,带着一股即将奔赴沙场的决绝。
只是在他心底最深处,那个有着清澈眼眸的少女身影,愈发清晰。
【宁玉,等着我。我一定会守住黑云寨,绝不会让战火,烧到你的青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