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一路南下,越靠近青川,空气越发湿润温暖,连带着沈宁玉的心情也轻快飞扬起来。
沈宁玉望着窗外渐次熟悉的景致,心中感慨:
【总算回来了,京城虽好,终究不是自己的窝,还是这青川自在。】
终于,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熟悉的村口映入眼帘。
大青村依旧是那副宁静质朴的模样,但似乎又有些不同——村口聚集了不少乡亲,翘首以盼。
回来了!赵村长,你女儿回来了!不知是谁眼尖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马车在沈家新宅门前停稳,沈宁玉刚被谢君衍扶下车,三爹林松和二哥三哥也跟着从后面的马车下来。
眼前的热闹景象让沈宁玉惊了一下。不仅左邻右舍,连村长和几位村老都来了,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
沈小姐!不,县主大人!一路辛苦!
一位村里族老上前,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咱们大青村出了位县主,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各位叔伯婶娘太客气了,快请进。
沈宁玉连忙笑着招呼,示意沈海沈石将车上提前准备好的一些京城点心分发给乡亲们。
沈宁玉心中暗忖:【这阵仗,还真是……热情。看来县主这名头,在村里确实好用。】
沈秀和赵大川、孙河早就等在门口,见女儿和她三爹、儿子沈海沈石都安然归来,眼眶都激动的红了。
沈秀上前拉住沈宁玉的手,上下打量,声音哽咽:
瘦了,京城肯定吃不好……
娘,我好着呢,京城好东西多的是,就是惦记家里的味道。
沈宁玉挽住母亲沈秀的胳膊,心里暖融融的。
【没想到原主娘最关心我吃饱穿暖。】
林松在一旁笑着补充:秀姐,玉姐儿在京城可是风风光光,陛下亲封的县主,赏了食邑和田地呢。
林松作为沈宁玉三爹,语气中充满了骄傲。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道贺,热闹了好一阵才渐渐散去。
回到熟悉温暖的堂屋,只剩下自家人,气氛才真正松弛下来。
沈宁玉捧着孙河特意熬的糖水,惬意地眯起眼。
【还是家里舒服,不用时刻注意。】
沈秀看着女儿沈宁玉,满心满眼都是慈爱,但目光扫过安静坐在一旁的谢君衍时,眉宇间仍有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
【谢公子这般人物,虽然已经和玉儿登记在册,但毕竟出身不凡,玉儿年纪还小,这以后的日子……】
沈宁玉察觉到母亲沈秀的目光在谢君衍身上停留时那细微的忧虑,放下碗,决定把京城的事情都说清楚。
沈宁玉清了清嗓子,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娘,有件事得跟您说下。陛下还给我赐婚了。
哐当!
大爹赵大川手里的茶壶盖没拿稳,掉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孙河倒吸一口凉气。连一向沉稳的沈秀,端着茶杯的手也顿了顿。
沈秀的脸色瞬间白了,猛地抓住沈宁玉的手:
赐婚?!玉儿,你才多大!陛下他……他给你指的谁?是不是……是不是逼你嫁什么你不喜欢的人?
沈秀急得声音都变了调,目光不自觉地瞟向谢君衍,又赶紧收回,满脑子都是女儿被逼迫的画面。
【看把娘吓的。】
沈宁玉心里叹气,面上却笑得没心没肺,反手拍拍母亲沈秀的手背安抚道:
娘,您别急,听我说完嘛。陛下指了三位,我都认识,就是裴琰裴大人,谢君衍,
沈宁玉这时才想起谢君衍还在,飞快地瞥了谢君衍一眼,见谢君衍神色如常,才继续道,
还有韩少陵韩少将军。
沈宁玉语速飞快,带着一种快夸我解决了大麻烦的得意:
您看,这下好了!朝廷不是要求娶三夫吗?陛下一次性帮我解决了,连人选都定好了!咱们家再也不用担心那每年几十两的罚银了!多省心!
沈宁玉心想:【这么一想,这道圣旨简直是瞌睡送枕头,帮我省了多少麻烦!】
然而,沈秀的关注点完全不在省不省心上。沈秀愣愣地看着女儿沈宁玉,仿佛没听懂:
三……三位?裴大人?谢公子?韩将军?
这三位,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随即,巨大的担忧淹没了沈秀。
沈秀紧紧攥着沈宁玉的手,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颤抖:
玉儿!你……你告诉娘,是不是在京城受委屈了?是不是他们……他们逼你了?
你才这么小,一下子要娶三位夫郎,这……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他们那样的家世,你……你驾驭得住吗?娘不要你省什么罚银,娘只担心你受委屈啊!这圣旨……这圣旨也太……
秀姐!
林松听到这里,脸色微变,急忙出声打断,语气带着读书人对皇权的天然敬畏,
慎言!陛下隆恩,天心眷顾,岂是我等可以妄加议论的?玉姐儿得此殊荣,是沈家的福气。
林松虽也担心女儿沈宁玉,但更知祸从口出的道理,生怕沈秀情急之下说出大不敬的话。
沈秀被林松一提醒,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后面抱怨圣旨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反复念叨:我就是怕玉儿受委屈……
沈宁玉看着母亲沈秀真切的眼神和爹爹们的担忧,心里那点插科打诨的心思彻底没了,涌上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暖流。
沈宁玉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母亲沈秀,语气坚定:娘,爹爹们,你们放心,没人逼我。
沈宁玉试图用理性的分析让家人安心,这婚事,在外人看来或许是高攀,是束缚。但对我来说,未必不是一道护身符。
有了这名分,至少明面上,那些想打我主意、或者想用婚事拿捏我的人,都得掂量掂量。
裴琰、谢君衍、韩少陵,他们……至少品性能力都是顶尖的,总比将来被塞些不知根底的歪瓜裂枣强,对吧?
见母亲沈秀依旧愁眉不展,沈宁玉一咬牙,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沈秀的耳朵说道:
至于以后怎么过……娘,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日子是自己在过,不在一个名分。
您看我像是会让自己受委屈的人吗?万一……万一真的处不来,圣旨只说了娶,又没说不准和离……
沈宁玉光顾着安慰母亲沈秀,把自己心里那点想法脱口而出,完全忘了堂屋里不止他们自家人!
话音刚落,沈宁玉就感觉到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沈宁玉猛地一僵,缓缓转头,正好对上谢君衍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要命!我怎么把这话说出来了!还当着谢君衍的面!】
沈宁玉瞬间尬住,脸颊微微发热,心里的小人疯狂捶地。
沈宁玉一个现代人觉得这是合理规划,但在古人听来,尤其是当事人听来,简直是大逆不道外加打脸!沈宁玉懊恼不已:
【这下好了,底牌差点亮给别人看。】
一直安静旁听的谢君衍,此刻终于轻笑出声。
谢君衍起身,走到沈秀面前,姿态优雅地行了一礼,语气温和而郑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听到:沈夫人。
沈秀这才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谢君衍还在场,连忙擦了擦眼泪:谢公子,让你见笑了。
谢君衍却毫不在意,他看着沈秀,眼神真诚:
夫人爱女之心,君衍感同身受。请您放心,无论名分如何,君衍在此立誓,此生绝不会让宁玉受半分委屈。
我所求,不过是她能随心所欲,平安喜乐。
在青川,她永远是那个自由自在的沈宁玉,无人可以约束她,包括我。
谢君衍心中暗忖:【小狐狸,这就开始琢磨退路了?不过,这般鲜活灵动,总比逆来顺受强。来日方长,我有的是耐心。】
谢君衍的声音清润悦耳,话语中的承诺却重若千钧,巧妙地化解了沈宁玉方才和离论带来的尴尬,将重点重新拉回到对沈宁玉的呵护上。
沈秀看着谢君衍俊美无俦的脸上那认真的神色,再想起这一路以来谢君衍对女儿沈宁玉的维护和体贴,心中的焦虑莫名地被抚平了一些。
沈秀喃喃道:谢公子言重了……我、我只是担心玉儿……
沈宁玉趁势挽住母亲沈秀的胳膊,把头靠在她肩上,用带着撒娇的语气说,
您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您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有田有地有钱,还有……嗯,未来的夫郎们也还算懂事。
咱们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您就安心享福!等着抱孙女……额孙子孙女都有可能!”
沈宁玉最后一句俏皮话,终于把沈秀逗得破涕为笑,沈秀轻轻点了一下沈宁玉的额头:
你这孩子,没个正形!
话虽如此,沈秀看着女儿沈宁玉明亮自信的眼眸,再看看一旁风姿卓绝、态度诚恳的谢君衍,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稍稍落地。
而此刻,如同隐形人般守在堂屋门外阴影处的裴七,将屋内沈宁玉那石破天惊的和离论以及谢君衍从容的应对,听得一清二楚。
裴七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沈县主竟存了……和离之心?此言若传出去,岂非惊天动地!大人他……】
裴七几乎能想象到自家那位端方持重、一旦认定便绝不会回头的主子裴琰,若是听到沈宁玉这般,该是何等心境。
裴七默默握紧了拳,决定今晚必须修书一封,将今日所见所闻,尤其是沈县主对婚事这乃至的态度,详尽禀告大人裴琰。
堂屋内的气氛,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担忧和一丝尴尬后,终于转向了一种带着期许的平和。
沈宁玉看着家人脸上重新露出的笑容,心里也踏实下来,同时沈宁玉暗暗告诫自己:
以后说话可得过过脑子,这里不是现代,有些大实话说出来是会吓死人的!
【好了,家里这关算是过了。至于那三位未婚夫……来日方长,慢慢相处呗。反正,主导权在我手里。】
沈宁玉又偷偷瞄了一眼旁边依旧笑得云淡风轻的谢君衍,心里补充了一句,
【虽然谢君衍这家伙,好像越来越难糊弄了……洞察力也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