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的风,裹挟着细小的沙砾和辐射尘,永不停歇地刮过荒原,发出如同亡魂呜咽般的声响。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每一步踏在焦黑破碎的大地上,都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绝望。
青鸾和艾米架着昏迷不醒、高烧不退的扳手,在无尽的荒芜中艰难跋涉。目标,是东南方向那个微弱而神秘信号的源头。这是黑暗中唯一能捕捉到的、带着非敌意意味的指引,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时间失去了意义,只有身体的痛苦和干渴在清晰地记录着流逝。艾米怀中那个破损的平板,偶尔还会发出几声“滋滋”的杂音,屏幕边缘不规则地闪烁几下,仿佛在与远方的信号源进行着某种艰难的对话,维系着这条渺茫的希望之线。
“水…水…”扳手在昏迷中发出模糊的呓语,干裂的嘴唇渗出细小的血珠。
青鸾自己的喉咙也如同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剧痛。她的“引导者”核心近乎枯竭,无法再调动力量进行大范围感知或净化,只能凭借最基本的视觉和听觉,警惕着周围可能出现的危险——变异生物、辐射陷阱、或是……其他不怀好意的幸存者。
焦土世界,并未因“裁决者”的消亡而立刻变得温和。
途中,他们遇到了一小群在沙地上挖掘着什么、形似巨型蝎子的变异生物。它们的外壳闪烁着不祥的油彩光泽,尾钩高高翘起。青鸾和艾米只能拖着扳手,狼狈地绕行,借助几块巨大的风化岩作为掩护,才险之又险地避开。
还有一次,他们差点踏入一片看似坚实、实则下方早已被掏空、布满脆弱结晶体的辐射区域。是青鸾那残存的一丝能量感知,在最后关头发出了微弱的警报,让他们及时止步。
生存,在这里依旧是一场与死亡共舞的残酷游戏。
“信号…好像强了一点…”艾米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着平板中传来的、依旧微弱却似乎稳定了些许的“滋滋”声,脸上露出一丝振奋,“方向没错!就在前面!”
青鸾抬头望去,前方依旧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戈壁,但在视野的尽头,地平线上似乎出现了一些……低矮的、模糊的轮廓?不像是以往见过的、扭曲的金属废墟或风化的岩山,反而更像是……某种……植被?
这个发现让两人精神一振。有植物,往往意味着可能有水源!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疲惫,她们加快了些许脚步,朝着那片模糊的绿色轮廓前进。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轮廓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片植被!一片在焦土世界中显得极其突兀、甚至可以说是奇迹的……绿洲!
虽然规模不大,只有寥寥几十棵扭曲却顽强生长着的、类似梭梭或骆驼刺的耐旱植物,簇拥着几丛低矮的、带着尖刺的灌木。但在这一片死寂的焦黑中,这一点点绿色,已然是生命最倔强的宣言!
更让她们惊喜的是,在绿洲的中心,有一个小小的、由岩石自然围合形成的浅水洼!水质虽然浑浊,却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水!是水!”艾米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两人顾不上许多,架着扳手冲到水洼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水,润湿了自己干裂的嘴唇和喉咙,那略带土腥味的清凉液体,此刻胜过任何琼浆玉液。然后,她们又用水小心地擦拭扳手滚烫的额头和干裂的嘴唇。
补充了水分,三人的状态稍微好转。扳手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
然而,青鸾的警惕并未放松。这片绿洲的出现太过突兀,在这片被彻底摧残过的土地上,任何非常态的存在都可能伴随着未知的危险。
她仔细观察着四周。绿洲的植物虽然生长扭曲,却并没有被“裁决者”污染的那种疯狂与恶意,反而透着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水洼边的沙地上,有一些小动物的足迹,看起来像是蜥蜴或某种甲虫。
似乎……一切正常?
就在这时,艾米手中的平板突然又发出了声音,但不再是“滋滋”的杂音,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如同水滴落入清泉般的……“叮咚”声!而且,这声音的源头,似乎并非来自遥远的东南方,而是……近在咫尺!
两人猛地抬头,循声望去。
只见在水洼对面,一块半埋在沙土中的、不起眼的、表面布满孔洞的灰白色岩石后面,缓缓站起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用各种兽皮和粗布拼接而成衣物的……少女。
她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形瘦小,肤色是因长期日照而呈现的健康小麦色,脸上带着些许污迹,却掩不住那双清澈明亮、如同林间小鹿般的眼眸。她的头发乱糟糟地编成几根辫子,用细小的骨头和彩色石子装饰着。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手中,握着一根约半米长的、顶端镶嵌着一颗不规则乳白色石头的……木杖。那颗石头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与平板中“叮咚”声同源的柔和光晕。
少女看着突然出现的青鸾三人,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握紧了手中的木杖。但当她看到昏迷的扳手和青鸾、艾米那狼狈不堪、却并无恶意的模样时,警惕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好奇与……试探。
她轻轻举起手中的木杖,那颗乳白色石头的光芒微微闪烁,发出的“叮咚”声变得更加清晰、悦耳。
艾米看着自己平板中同步响起的“叮咚”声,又看了看少女手中的木杖,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是…是你?那个信号…是你发出的?”
少女没有立刻回答,她歪着头,仔细打量着青鸾,尤其是在青鸾那身虽然破损、却依旧能看出不凡材质的银灰色防护服上停留了片刻,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仿佛在青鸾身上感受到了某种…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气息。
然后,她的目光越过青鸾,望向她们来时的方向,望向那片广袤的、死寂的焦土,用带着独特口音、却异常清晰的语调,轻声问道:
“你们…是从‘那片死地’来的?”
“你们身上…有‘母亲’的气息…”
“还有…‘祂’…残留的…光…”
她的声音空灵而干净,如同这绿洲中的清泉。
青鸾心中巨震!
母亲?是指母亲树吗?
“祂”的光?难道是指……李子豪?或者说,是量天尺最后爆发时,那纯白路径的气息?!
这个看似原始的少女,竟然能感知到这些?!
她到底是谁?这片绿洲,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