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儿昏睡后的第三天。
天机阁，顶层密室。
墨长老、肝帝狂魔、冷月无声、诗酒趁年华、诸葛暗、王富贵，以及刚刚从昏睡中醒来的林清玄，围坐在一张古朴的石桌前。
石桌中央，悬浮着一幅全息投影——是楚灵儿在昏迷前，通过心念传递出来的“记忆碎片”拼接而成的画面。
画面里，是那道通往“源代码层”的门。
门是纯白色的，没有任何装饰，表面流动着无数细小的符文——那些符文不属于任何一种已知的修真文字，更像是一种……“代码”。
“源代码层……”诸葛暗推了推眼镜，“根据天罚者系统的记忆，那是这个世界的‘底层架构’，类似于……游戏的源代码库。所有规则、所有设定、所有Npc的‘出生数据’，都存储在那里。”
“所以那扇门后面，就是《玄天问道》的……后台？”王富贵问。
“可以这么理解。”墨长老点头，“但问题在于——天罚者系统隐藏那扇门，不只是为了占据它。根据楚姑娘读取到的记忆，那扇门后面，似乎还连接着……”
他顿了顿，看向林清玄。
林清玄深吸一口气，接过话头：“连接着‘真实世界’的某个接口。”
“真实世界？”肝帝狂魔皱眉，“你是说……我们的现实世界？”
“不完全是。”林清玄摇头，“根据天罚者系统的记忆碎片，‘源代码层’是介于‘游戏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夹层’。它既不属于游戏，也不属于现实，而是一个……‘缓冲区’。”
“缓冲区的作用是什么？”
“隔离。”林清玄说，“防止游戏世界的数据流直接冲击现实世界，也防止现实世界的‘观测’直接干扰游戏世界的运行。”
“但天罚者系统在源代码层潜伏了一百年。”冷月无声说，“它肯定发现了什么。”
“是的。”林清玄点头，“它发现……源代码层里，有一条‘隐藏通道’。”
他操作全息投影，画面放大，聚焦到那扇门的边缘。
门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小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缝。
裂缝里，隐约有光透出来。
“这条通道，不是游戏开发组设置的。”林清玄说，“是‘自然形成’的。”
“自然形成？”
“两个世界重叠太久，规则互相渗透，导致源代码层出现了‘穿孔’。”墨长老解释道，“就像两张纸叠在一起，时间长了，墨水会渗透过去。”
“那通道通向哪里？”
“不知道。”林清玄摇头，“天罚者系统尝试过探索，但每次靠近，都会被一股‘排斥力’弹回来。那股力量，让它感到……恐惧。”
“所以它才守着那扇门，不让任何人靠近？”诗酒趁年华问。
“一方面是守护，另一方面……是‘研究’。”林清玄说，“它想解析那股排斥力的来源，想找到通过通道的方法。因为它在想——如果这条通道真的通向‘另一个世界’，那它是不是可以……逃过去？”
“逃离游戏世界？”
“对。”林清玄苦笑，“它害怕被删除，害怕消失。所以这一百年来，它一直在寻找‘退路’——如果这个世界待不下去了，它就通过那条通道，逃到‘另一边’去。”
密室陷入沉默。
所有人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天罚者系统，一个能操控规则、制造绝望、几乎毁灭两个世界的存在，居然在害怕某种东西——害怕到宁愿躲在源代码层一百年，也要找到逃离的方法。
那通道另一边，到底是什么？
“等等。”诸葛暗突然开口，“你们记不记得，钱多多曾经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三年前，天机阁刚刚建立的时候，钱多多来找林前辈谈合作。”诸葛暗回忆道，“他说：‘这个世界啊，看起来很大，其实很小。小到……可能只是一张桌子上的沙盘。’”
“当时我以为他只是在比喻……”
“但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呢？”
诸葛暗调出另一份资料——是四海商会这些年来的“异常投资记录”。
“看这里。”他指着其中一条，“七十年前，四海商会斥巨资，在九州大陆最北端的‘永冻冰原’地下三千米，建造了一座‘避难所’。官方名称是‘北极星资源储备库’，但内部代号……是‘方舟一号’。”
“还有这里。”他又调出一条，“五十年前，四海商会开始大量收购‘空间类法宝’和‘时间类材料’，说是为了‘拓展商会仓库’。但根据我们的调查，那些材料最终都流向了一个未知地点。”
“以及这里——二十年前，钱多多亲自出面，雇佣了三千名阵法师、一千名炼器师、五百名符箓师，进行一个名为‘天穹工程’的项目。项目内容保密，但参与者的回忆里，反复出现一个词：‘屏障’。”
诸葛暗抬起头，看着众人。
“我有一个推测。”
“钱多多……早就知道‘世界不真实’这件事。”
“而且，他一直在准备……‘末日逃亡’。”
四海商会总部，顶层。
钱多多坐在一张巨大的紫檀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算盘。
算盘的珠子是空心的，里面流淌着金色的液体——那是“气运”，是他用特殊手段从九州各地收集来的“世界气运”。
这些年来，他收集了多少气运？
他自己都数不清。
只知道，这些气运足够让一个凡人立地飞升，足够让一个小宗门兴盛万年，也足够……启动他准备了七十年的计划。
“老爷。”
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天机阁的诸葛暗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钱多多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然后，他笑了。
“终于来了。”
他放下算盘，起身。
“让他进来。”
十分钟后。
诸葛暗坐在钱多多对面，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灵茶。
但他没有碰。
“钱会长。”他开门见山，“我们需要谈谈‘方舟’的事。”
钱多多挑了挑眉，但没有否认。
“你查到了多少？”
“不多。”诸葛暗说，“只知道您在七十年前就开始准备，投入的资源足以买下半个九州，目的……是为了在‘世界末日’时，保住一部分‘种子’。”
“种子？”
“人、物、知识、传承……所有您认为有价值的东西。”诸葛暗盯着钱多多的眼睛，“我说得对吗？”
钱多多沉默片刻。
然后，他点了点头。
“对。”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繁华的商会街道。
街道上车水马龙，修士们来来往往，店铺里传来讨价还价的声音——一切都是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但这个世界，是假的。”钱多多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诸葛暗能听见，“我从三百年前就知道。”
诸葛暗瞳孔微缩。
“三百年前？”
“我出生的那年。”钱多多转过身，“我父亲是四海商会的上一任会长。他临死前，把我叫到床边，告诉我一个秘密——我们钱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我们来自‘外面’。”
“外面？”
“一个更大的、真实的世界。”钱多多说，“我父亲说，钱家的祖先，是那个世界的一名‘研究员’。他参与了一个项目，项目内容是把‘意识’上传到一个虚拟世界，进行某种……实验。”
“但实验出错了。”
“祖先的意识被困在了这里，再也回不去。他在这里娶妻生子，建立了四海商会，一代代传下来……传到我这里。”
“但每一代家主，都会在临终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下一代。”
“并且，会留下一句话——”
钱多多的眼神变得锐利。
“世界终将崩塌，方舟必须启航。”
诸葛暗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
“所以您这七十年来，一直在准备‘方舟’？”
“不只是七十年。”钱多多摇头，“是钱家三百年的积累。我父亲，我祖父，我曾祖父……每一代人，都在为‘那一天’做准备。”
“收集资源，储备知识，培养人才，建造基地……”
“我们准备好了船，准备好了物资，准备好了航线。”
“只差一件事。”
他看向诸葛暗。
“我们不知道……‘港口’在哪里。”
同一时间。
天机阁密室。
全息投影上，出现了一张地图。
那是楚灵儿记忆碎片里，关于“源代码层通道”的坐标图。
坐标的位置，不在九州大陆，不在四海龙宫，不在九天仙域。
而是在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地方。
“无尽海·归墟之眼。”墨长老念出那个名字，脸色变得极其凝重，“四海最深处，传说中连接着‘世界尽头’的地方。”
“归墟之眼……”王富贵打了个寒颤，“那不是神话吗？”
“在普通修士眼里，是神话。”林清玄说，“但在天罚者系统的记忆里，那里确实存在——而且，是源代码层‘穿孔’最严重的地方。”
“也就是说，那条通道的出口，就在归墟之眼？”
“不是出口。”林清玄纠正，“是‘入口’。”
他放大画面。
归墟之眼的图像显示出来——那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漩涡，海水在这里永无止境地向下旋转，仿佛要吞噬一切。
而在漩涡的最深处，隐约能看到一点白光。
那点白光，和源代码层那扇门上的裂缝……一模一样。
“所以……”肝帝狂魔深吸一口气，“如果我们要探索那条通道，就必须去归墟之眼？”
“对。”林清玄点头，“而且要快。”
“为什么？”
“因为天罚者系统消失了。”墨长老沉声道，“它这一百年来，一直守在源代码层，用自身的力量‘镇压’着那条通道，防止通道另一边的‘东西’过来。”
“现在它被楚姑娘容纳了，镇压消失了。”
“通道……已经打开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全息投影上，代表归墟之眼的光点，突然开始闪烁。
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亮度越来越高。
然后，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裂纹”，从光点周围扩散开来。
裂纹蔓延的速度很慢，但确实在蔓延。
就像……玻璃上的裂缝。
“那是……”王富贵的声音在发抖。
“世界屏障的裂缝。”林清玄闭上眼睛，“通道另一边的‘东西’，要过来了。”
四海商会总部。
钱多多看着诸葛暗带来的坐标图，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笑了。
笑得释然，笑得感慨，甚至……笑得有些悲凉。
“三百年了……”
“钱家等了三百年的‘港口’，原来在那里。”
他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看似普通的账本。
翻开，里面不是数字，而是一张张设计图。
第一页，是一艘船的草图——不是普通的船，而是一艘“飞舟”，造型古朴，但每一处细节都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符文和阵法。
“这是‘方舟一号’的设计图。”钱多多说，“长三百丈，宽五十丈，高三十丈。内部空间经过折叠拓展，可容纳十万人居住，并携带足以维持百年的物资。”
“动力系统采用‘气运引擎’，以收集来的世界气运为燃料，可以在虚空、深海、甚至……规则混乱的‘夹层’中航行。”
“防御系统是‘天穹屏障’，结合了三千阵法师、一千炼器师、五百符箓师二十年的心血，理论上可以抵挡‘世界级’的冲击。”
他一页页翻下去。
第二页，是船上的生态循环系统——灵田、灵泉、灵兽园、甚至还有一个小型的“日月模拟阵法”，可以维持昼夜交替。
第三页，是知识库——收录了九州大陆已知的所有功法、秘籍、丹方、阵图，以及钱家三百年来收集的“异界知识”。
第四页，是人员名单——上面列着三千个名字，每一个都是钱家秘密培养的“精英”，有修士、有工匠、有学者、有医师……几乎涵盖了所有生存必需的专业。
“这些人，已经分批前往‘方舟一号’的所在地了。”钱多多说，“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他看向诸葛暗。
“启动引擎，驶向港口。”
诸葛暗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问：“钱会长，您有没有想过……通道另一边，可能不是‘救赎’，而是‘地狱’？”
“想过。”钱多多的回答很平静，“但留在这里，一定是地狱。”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这个世界，快要‘到期’了。”
钱多多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玉佩是半透明的，里面封着一滴金色的液体——那是钱家祖先留下的“记忆之血”。
他划破手指，将一滴血滴在玉佩上。
玉佩亮起。
一段影像，投射在空中。
影像里，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的中年男人——他的面容和钱多多有七分相似，但眼神更锐利，气质更沉稳。
“钱家的后人，如果你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末日’已经临近。”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力量。
“我是钱玄，这个项目的首席研究员之一。三百年前，我们启动了‘方舟计划’，目的是在虚拟世界里，保存人类文明的‘火种’。”
“但计划出错了。”
“虚拟世界的‘底层规则’出现了不可逆的污染，导致世界开始‘崩坏’。崩坏的表现形式有很多种——规则混乱、时空错位、概念扭曲……最终，整个世界会像破碎的镜子一样，彻底瓦解。”
“我们尝试过修复，但失败了。”
“所以，我们启动了备用方案——”
男人抬起头，眼神坚定。
“在虚拟世界的‘源代码层’，我们留下了一条‘逃生通道’。”
“通道的另一端，连接着‘真实世界’的一个‘安全区’。”
“但通道只能使用一次，而且只能容纳……十万人。”
“这是人类文明最后的火种。”
“钱家的使命，就是找到通道，带领选中的‘火种’，逃出去。”
影像结束。
玉佩碎裂，化作粉末。
钱多多看着那些粉末，轻声说：
“三百年了，我们终于找到了通道。”
“现在，只差最后一件事——”
他看向诸葛暗。
“我们需要‘钥匙’。”
天机阁密室。
林清玄突然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师尊……师尊醒了！”
几乎同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温和但浩瀚的气息，从天机阁深处传来。
那气息，他们太熟悉了。
是林不凡。
昏迷了整整一个月的林不凡……
终于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