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 东宁机场外围
晨雾裹着航空燃油的刺鼻气味飘来,天刚蒙蒙亮,东方天际染着一层淡粉的鱼肚白。卡佳蹲在草丛里,用匕首尖挑开日军飞行员制服最后一颗黄铜扣子,领口顿时松散下来,露出里面藏着的手枪枪柄。
她侧身对着脚边的水坑照了照,水面映出模糊的轮廓——军帽压得很低,帽檐遮住大半张脸,只有眼角那道淡疤隐约可见。她又把额前桀骜的红头发使劲往帽子里塞,指尖蹭得头皮发麻,直到镜中再也看不见一丝红色。
像吗?她站起身转了个圈,黑色皮靴踩在沾着晨露的草地上,划出一道半弧的水印,制服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背后的飞行徽章在微光里泛着冷光。
萧锋盯着她左胸别着的小林三郎木质名牌,眉头皱得很紧:你比档案里的小林三郎高了近十公分,身高差太多,地勤只要仔细看就会露馅。他伸手扯了扯她的制服袖口,过长的布料堆在手腕上,显得格外臃肿。
日本人也分高矮,又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矮壮。卡佳满不在乎地从口袋里摸出块沾了机油的破布,往脸颊上随意抹了两把,原本白皙的皮肤立刻沾了两道黑印,瞬间添了几分糙气。
昨晚我摸进机场外围看过,地勤都是刚入伍的新兵,眼神比松花江水还浑浊,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她突然往前凑了两步,带着航空燃油味的气息喷在萧锋脸上,眼尾微微上挑,语气带着戏谑:怎么,萧队长是担心我?怕我被小鬼子抓了?
于昊天在一旁蹲坐着清点炸药,指尖捏着三枚自制的爆破装置,眼镜片上反射着东方微亮的天光,像两团跳动的星火:
根据昨晚缴获的航图标记,机场油罐区在西北角,有四个十米高的储油罐,装满了航空汽油,只要一枚炸药就能引爆。
他指着面前用沙土堆成的简易沙盘,指尖划过代表跑道的线条,但你必须先解决塔台的两名哨兵——塔台能监控整个机场,不除掉他们,你一进跑道就会被发现。
卡佳没再接话,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大摇大摆地走向机场外围的铁丝网缺口——那是昨晚长生用断线钳剪开的,刚好能容一个人通过。萧锋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注意到她走路的姿势变了:
右肩微微塌陷,双腿刻意往里撇,完全是日军士兵长期穿马靴形成的罗圈腿步态,连抬手的弧度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仿佛真的是刚换岗的飞行员。
走到缺口前,她最后回头,对着萧锋三人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句,手指在太阳穴快速划了一下——那是苏军飞行员出发前的手势,代表。
停机坪上,三架97式战斗机的引擎正在预热,轰鸣声打破了拂晓的寂静,螺旋桨转动扬起的风,卷着碎石子打在铁皮机库上,发出的声响。
卡佳低着头,用带着白手套的手随意对着巡逻的哨兵回了个军礼,径直走向编号7-183的战机——那是昨晚商定好的目标,机翼下还挂着未卸的炸弹,最适合用来引爆油罐。
一名戴眼镜的地勤士兵小跑着跟上来,手里捧着飞机检查单,弯腰递到她面前:小林少尉,这是今早的飞行检查记录,请您签字...
卡佳接过板子,看都没看,反手就是一耳光,清脆的响声在停机坪上格外刺耳。纯正的关西腔日语脱口而出,语气又凶又急:
八嘎!燃油纯度检测报告在哪里?引擎预热时间够不够?就凭这张破纸,要是出了事故,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小兵捂着脸,脸颊瞬间红了一片,吓得连连鞠躬:
非、非常抱歉!是我疏忽了,马上就去补做检测!说着转身就往检测室跑,连掉在地上的钢笔都忘了捡。
卡佳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转身翻身爬进座舱。
金属座舱盖合上的瞬间,她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手指熟练地检查操纵杆、油门和仪表盘——在苏联陆军航空学校的两年,她闭着眼睛都能摸清战机的每一个部件。
当手指划过仪表盘时,她摸到一张硬纸,低头一看,是张泛黄的全家福。
穿和服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站在开满樱花的树下,旁边站着穿飞行员制服的男人,笑容温和——
想必就是真正的小林三郎。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最后把它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胸前的口袋。
五百米外的树林里,萧锋举着望远镜,镜片里清晰地映着那架7-183战机。
突然,战机的机头猛地转向,原本对准跑道的方向,硬生生转了个九十度,径直朝着停机坪上整齐排列的十二架轰炸机冲去。
她在干什么?长生压低声音惊呼,手指紧紧攥着腰间的匕首,不是说好先炸油罐吗?
话音刚落,一道火舌从战机的机翼机枪喷出,橙红色的子弹像暴雨般扫向第一架轰炸机的油箱。
的一声巨响,轰炸机瞬间爆成一团巨大的火球,火焰冲天而起,热浪隔着五百米都能感受到。
塔台的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原本散乱的地勤和士兵瞬间乱作一团,四处奔跑喊叫。
趁着混乱,卡佳操纵战机猛地拉升,又快速压低机头,贴着地面冲向西北角的油罐区。
机翼下的机炮疯狂开火,一颗颗炮弹精准地打在储油罐的罐壁上,钢制罐身被打得千疮百孔,黑色的航空汽油顺着弹孔喷涌而出,流得满地都是。
就是现在!萧锋猛地按下引爆器,预先埋在塔台底部的炸药瞬间爆炸,砖石碎片飞溅,塔台的玻璃全被震碎,两名哨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坍塌的墙体埋在了下面。
长生和于昊天立刻冲出去,用机枪扫射溃散的日军,掩护卡佳的战机。
卡佳操纵着战机在浓烟中灵活穿梭,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操纵杆传来的震动让她想起莫斯科郊外的雪橇——
那时她才十六岁,坐在父亲的雪橇上,寒风刮过脸颊,和现在战机冲破气流的感觉一模一样。
当飞机掠过正在燃烧的塔台时,她特意拉高机身,从座舱里往下看,清楚地看见萧锋仰起的脸庞,他手里还举着机枪,正在朝她的方向挥手。
她突然猛地压下操纵杆,战机像离弦的箭般俯冲下来,几乎是贴着地面从萧锋头顶掠过,机翼掀起的狂风把他的帽子都吹飞了。
掠过的瞬间,机翼故意左右摇晃了两下,划出一道胜利的弧度。紧接着,一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从座舱窗口抛了出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萧锋脚前的草地上。
混蛋...萧锋弯腰捡起巧克力,指尖触到包装纸上的温热,低头一看,包装纸上用红色口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旁边还写着一个小小的字。
远处的天空,那架偷来的7-183战机已经爬升到高空,机身在朝阳的映照下泛着金色的光,像一只燃烧的火凤凰。
它朝着国境线的方向飞去,引擎声渐渐变小,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天际线尽头。
停机坪上的火海还在燃烧,十二架轰炸机和四个储油罐接连爆炸,火光染红了半边天,将东宁机场的罪恶,彻底吞噬在火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