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重，长江口的江面上，雾气弥漫，波涛汹涌。
一艘不起眼的单桅货运帆船“浙宁号”，正收起风帆，仅靠划桨，悄无声息地沿着南岸浅水区缓缓向西北方向移动。船上除了原班船工，挤满了判官小队七人以及苏婉母女，所有人都换上了破烂的渔民或船工服装，脸上抹着黑灰。
这是上海地下党能安排的最隐秘的水路通道之一。目的地是长江北岸一处新四军游击队控制的滩涂，计划航行时间约八小时。
“过了前面那道江湾，水流会更急，但也是日伪巡逻艇相对少的地段。”掌舵的老船公陈伯，是个在长江上跑了一辈子的老交通员，声音压得极低，“各位长官，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千万别出声，更别亮家伙。江上风大，声音传得远。”
林烬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朦胧的江面。怀中令牌的温度比之前恢复了不少，精神力也恢复了六七成，这让他心中稍定。但他的直觉告诉他，高桥和“黑蛇”绝不会善罢甘休，长江这道天堑，恐怕不会那么好过。
魏大勇、栓子等人各自蜷缩在船舱角落，武器藏在身下，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苏婉抱着宁宁，裹着破棉被，母女俩都在轻微发抖，不知是寒冷还是恐惧。
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单调而轻微，与江涛声混在一起。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雾气开始消散。
“不好！”了望的船工突然低呼一声，“左前方，有灯光！是……是鬼子的小火轮！”
众人心中一紧。只见左前方大约五百米外的江面上，一艘冒着黑烟的蒸汽小火轮正“突突”地驶来，船头悬挂着刺眼的膏药旗，甲板上隐约可见持枪的日军士兵身影。这是一艘日军的江防巡逻艇！
“熄灯！落桨！趴下！”陈伯急令。
“浙宁号”上唯一的一盏马灯瞬间熄灭，船桨被轻轻提起，所有人都伏低身子，尽量与船舷齐平，希望借助尚未散尽的晨雾和江面的阴影蒙混过去。
巡逻艇越来越近，探照灯的光柱开始漫无目的地扫过江面。
光柱几次险险地从“浙宁号”旁边滑过，最近的一次甚至照亮了船尾的波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幸运的是，巡逻艇似乎只是例行巡逻，并未过多留意这艘看起来破烂不堪的“渔船”，径直向东南方向驶去，渐渐消失在晨雾中。
“呼……”众人长出一口气。
“别放松，”林烬低声道，“刚才过去的是小角色。真正麻烦的，可能还在后面。”
他取出那个战术终端，屏幕亮起微光。终端集成了简单的无线电扫描功能，能捕捉附近特定频段的通讯信号。
刚打开没多久，屏幕上就开始出现杂乱的日文通讯信号，虽然无法完全破译内容，但频繁出现的“搜索”、“拦截”、“可疑船只”等词汇，还是让林烬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们已经在江面上布网了。”林烬将终端递给旁边的陆明远，“频率很杂，不止一个单位。”
陆明远快速监听，脸色也变了：“队长，他们在传达封锁命令，提到了我们的特征——‘单桅帆船、可能携带妇孺、高度危险’，要求所有江面单位一经发现，立即开火或扣押，并上报坐标！”
“妈的，高桥那王八蛋！”魏大勇咬牙骂道。
林烬看向老船公：“陈伯，按原计划，我们多久能到北岸？”
“如果顺利，避开主要航道，贴着岸边走，大概还要四五个钟头。”陈伯眉头紧锁，“但现在鬼子这么搜，走原路太危险了。”
“有没有更快的路？或者更隐蔽的路线？”李岩问。
陈伯摇头：“长江口就这么宽，鬼子船多，除非……除非我们走江心，或者干脆掉头回去。”
走江心是找死，掉头回去更是自投罗网。
就在这时，负责了望的栓子突然低喝：“队长！右后方！两艘！速度很快！”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两艘马力十足的日军巡逻汽艇，正劈波斩浪，从下游方向高速驶来！它们显然不是漫无目的的巡逻，航向笔直，直指“浙宁号”所在的这片江域！
“暴露了！”林烬瞬间判断，“他们肯定是从什么渠道得到了我们的模糊位置！陈伯，转向！往芦苇荡多的地方划！”
“浙宁号”帆小桨慢，根本跑不过汽艇。唯一的生机，就是利用近岸的复杂地形——浅滩、沙洲、芦苇丛。
陈伯一咬牙，猛打船舵，“浙宁号”船身倾斜，艰难地向北岸一片看似茂密的芦苇荡方向冲去。船工们拼尽全力划桨。
但两艘汽艇速度极快，距离在迅速拉近！八百米、六百米、四百米……
汽艇上的日军显然已经发现了目标，高音喇叭里传来生硬的汉语喊话：“前面的帆船！立刻停船接受检查！否则开枪了！”
“砰！砰！”警告性的枪声划破江面。
“不能停！”林烬吼道，“进芦苇荡！”
“浙宁号”一头扎进了茂密的芦苇丛中。芦苇杆密集，大大阻碍了船速，但也暂时遮蔽了船身。
两艘汽艇追到芦苇荡边缘，不敢贸然深入，怕搁浅。但它们并没有放弃，而是在外围逡巡，同时用无线电呼叫。
“他们在叫增援！”陆明远听着终端里的通讯，“他们在报告我们的位置，请求调集更多船只包围这片芦苇荡，还……还请求水上飞机支援侦察！”
水上飞机！一旦飞机赶到，从空中俯瞰，芦苇荡也将无所遁形！
“队长，怎么办？冲出去跟他们拼了？”王铁柱眼睛都红了。
“拼不过，他们有重机枪，我们一露头就是靶子。”林烬大脑飞速运转。
他的目光扫过船舱，又看向外面茫茫的芦苇和宽阔的江面。
空间……他的空间里，还有什么能用？
武器弹药足够，但缺乏有效的载具和对抗水面高速目标的手段……等等！
林烬猛地想起，在系统空间的一个角落里，存放着几件他兑换的东西。
“水蜘蛛”单人水面高速推进器（两套），以及……两具“海怪”式单兵水下潜航器！
这是系统时代设想的“未来水战单兵装备”，能在水面或水下提供短暂的高速机动能力。他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因为续航短、载重有限，且操作需要训练。
但现在，这是唯一的奇兵！
“所有人听好！”林烬快速下令，“我们分兵！”
他迅速从空间里取出那两套银灰色的“水蜘蛛”推进器，以及两具如同小型鱼雷般的“海怪”潜航器。
“魏大勇、栓子，你们俩一组，使用‘水蜘蛛’，从水面高速机动，吸引敌人注意，把他们引开！记住，不要恋战，利用速度周旋，伺机摧毁敌船动力或击毙操作人员！”
“李岩、王铁柱，你们俩一组，使用‘海怪’潜航器，从水下悄悄接近敌船，安装磁性吸附水雷！目标是破坏船体，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孙小眼、陆明远、陈伯，你们保护苏婉母女，继续驾船向芦苇荡深处隐蔽，等待我们信号！”
“队长，那你呢？”众人急问。
林烬眼中寒光一闪：“我，去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他指了指远处江面上，那两艘正在徘徊、像看门狗一样的日军汽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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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勇和栓子都是旱鸭子，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在林烬的快速指导下，穿戴好“水蜘蛛”推进器。这东西像个背包，连接着两个可伸缩的、带螺旋桨的浮筒支架，人趴在上面，握住手柄就能控制方向和速度，理论最高时速可达40节（约74公里\/小时）！
两人深吸一口气，启动推进器。
“嗡嗡——”低沉的电机声中，“水蜘蛛”载着两人，如同离弦之箭般，从芦苇荡边缘的隐蔽处猛然窜出，划过水面，激起两道白色的尾迹，径直朝着两艘日军汽艇的侧后方冲去！
“那是什么？！”
汽艇上的日军士兵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这种东西！只见两个“怪物”以惊人的速度在水面上飞驰，上面还趴着人！
“开枪！打掉他们！”
汽艇上的日军机枪手慌忙调转枪口，子弹如泼水般扫向水面上的两个高速目标。
但“水蜘蛛”体积小，速度快，机动灵活，魏大勇和栓子驾驶着它们在江面上做出各种急转、蛇形机动，子弹往往打在身后的水面上，溅起朵朵水花。
“小鬼子，来追你爷爷啊！”魏大勇一边操纵，一边用冲锋枪回敬了几个点射，虽然距离尚远命中率低，但成功吸引了大量火力。
两艘汽艇果然被激怒，暂时放弃了对芦苇荡的封锁，调转船头，开足马力追向这两个胆大包天的“水上飞人”。重机枪和步枪子弹追着“水蜘蛛”的尾迹疯狂扫射。
就在水面吸引战激烈进行时，芦苇荡另一侧的水下，两道几乎无声的阴影悄然滑出。
李岩和王铁柱趴在“海怪”潜航器上，这东西更像是微型潜艇，提供水下呼吸和推进，速度较慢，但隐蔽性极佳。他们嘴里咬着呼吸管，手中拿着磁性吸附水雷，如同两条致命的水鬼，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那两艘正在追逐魏大勇他们的汽艇的尾部。
汽艇的螺旋桨搅动着水流，发出“哗哗”的噪音，正好掩盖了潜航器微弱的电机声。
李岩看准机会，将一枚水雷吸附在一艘汽艇的尾舵附近。王铁柱也在另一艘的船底中部贴上了一枚。
设定好延时，两人迅速下潜，操控潜航器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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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水面和水下激战正酣时，谁也没注意到，在更高的空中，一架日军的九五式水上侦察机，正嗡嗡地飞来。飞行员接到命令，前来确认目标并引导攻击。
飞机降低了高度，开始在芦苇荡上空盘旋，飞行员仔细搜索着下方。
芦苇荡深处，“浙宁号”上，孙小眼等人看着头顶越来越近的飞机阴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旦被发现，几颗炸弹或扫射就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然而，飞机盘旋了两圈，似乎并未发现藏在茂密芦苇中的帆船。正当飞行员准备拉高，去观察远处水面战斗时——
异变突生！
飞行员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驾驶舱前方，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船锚！
那锚带着铁链，就这么诡异地悬浮在空中，正对着螺旋桨！
“八嘎！什么东西？！”飞行员下意识猛拉操纵杆，但为时已晚！
“哐！！！！”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撞击和撕裂声！船锚与高速旋转的螺旋桨猛烈碰撞！螺旋桨叶片瞬间扭曲、断裂，发动机发出可怕的悲鸣，黑烟滚滚冒出！
飞机失去动力，机身剧烈摇晃，翻滚着向下坠落！
“轰隆——！！！”
飞机一头栽进了远处的江面，炸起冲天的水柱和火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江面上所有人。
只有林烬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刚才集中精神力，用空间能力，将其精准地“投送”到了飞机螺旋桨的轨迹上！
这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刚刚恢复的精神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晕倒。但他强撑着，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
几乎在飞机坠毁的同时——
“轰！轰！”
江面上，那两艘正在追逐魏大勇的日军汽艇尾部，几乎同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磁性水雷起爆了！
其中一艘汽艇尾部被炸开一个大洞，江水疯狂涌入，船身迅速倾斜下沉。另一艘则炸断了螺旋桨轴，失去动力，在原地打转，船上的日军惊慌失措。
魏大勇和栓子见状，立刻调转“水蜘蛛”，如同猎杀受伤野牛的狼，冲向那艘失去动力的汽艇！手中的冲锋枪喷吐火舌，将甲板上试图顽抗的日军一一扫倒。
李岩和王铁柱也从水下冒头，用武器肃清了残敌。
战斗，在短短十几分钟内，以判官小队完胜告终！
两艘日军汽艇一沉一废，一架水上侦察机坠毁，数十名日伪军毙命。
“浙宁号”从芦苇荡中驶出，接应了水面的队员。魏大勇等人将还能用的“水蜘蛛”和“海怪”收回（需要林烬用空间能力回收充电），迅速登船。
“快！离开这里！这么大的动静，鬼子的大部队马上就到！”陈伯催促道。
“浙宁号”扬起风帆，借助风力，快速向长江北岸驶去。身后，只剩下燃烧的飞机残骸、正在下沉的汽艇，以及江面上漂浮的杂物和油污，见证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水上歼灭战。
朝阳终于完全跃出地平线，金色的阳光洒满江面，也照亮了“浙宁号”上每一张坚毅而略带疲惫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