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日奔波,穿越重重潜藏杀机的山林古道,北岚城那熟悉的、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巍峨轮廓,终于映入眼帘。城墙上巡逻士兵的甲胄反射着金光,炊烟袅袅升起,一派安宁景象。然而,策马奔入城门的林逸,心中却无半分松懈,反而更加沉重。
城内的安宁,如同暴风雨前虚假的平静。他怀中那三块碎片,即便已被他尽力压制,彼此间那无形的引力与能量涟漪,依旧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持续扰动着他周身的气场。修为高深如慕容芷、玉衡子者,在他踏入城主府的那一刻,便已察觉到他身上那迥异于常、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主上!”慕容芷一身戎装,早已在府门前等候,见到林逸苍白的面色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疲惫,英气的眉头立刻蹙起,“你的伤……”
“无妨,皮肉之伤已稳住,只是内力耗损过巨,需静养些时日。”林逸摆了摆手,翻身下马,脚步略显虚浮,却依旧挺直脊梁,“城内一切可好?夫人呢?”
“城内诸事安好,夫人她……”慕容芷话音未落,一个素白的身影已从内院疾步而出,正是苏婉清。
她比林逸离开时清减了些许,脸色依旧带着封灵术后的淡淡苍白,但一双明眸在看到林逸的瞬间,便盈满了水光,担忧、思念、如释重负的情绪交织其中。她快步上前,不顾周围还有旁人,紧紧抓住了林逸的手臂,声音微颤:“夫君,你回来了……你的脸色怎如此难看?”
感受到她指尖的冰凉与微微的颤抖,林逸心中一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放心,只是有些劳累,休息几日便好。”他仔细感知了一下苏婉清的状态,封灵术的效果依旧稳固,并未因他携带碎片归来而产生异动,这让他稍稍安心。
但苏婉清却微微蹙眉,轻声道:“不知为何,自昨夜起,我心中便有些莫名心悸,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远方注视着我,虽不似之前那般清晰,却如芒在背。”
林逸心中一凛!苏婉清的净灵体虽被封印,但其本质未变,对那“门”后存在的感知,恐怕比他这个直接接触碎片的人更为敏锐!她的心悸,恰恰印证了他的猜测——随着碎片数量的增加,那“注视”确实变得更加频繁和清晰了!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许是这些时日为我担忧,未曾休息好。我既已回来,一切有我。”
安抚了苏婉清,林逸立刻召集慕容芷、柳乘风(已提前赶回布置)以及闻讯赶来的玉衡子,在加固了阵法隔绝的书房内进行密议。
书房内气氛凝重。林逸将西川之行、落鹰峡之战、秘库惊变以及归途中所见那苍白废墟与神秘红袍人的影像,毫无保留地叙述了一遍。当那枚紫色留影石投射出红袍人那猩红的眼眸与狂暴灼热的力量时,连见多识广的玉衡子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暗红斗篷,赤红罡气,猩红眼眸……还有那与碎片同源却能驾驭运用的力量……”玉衡子白眉紧锁,沉吟良久,才缓缓道,“若老道所记不差,此等特征,颇似古籍中记载的、早已销声匿迹数百年的一个邪异宗派——‘赤炎魔教’!”
“赤炎魔教?”林逸目光一凝,他并未在原主的记忆或北岚城的卷宗中找到相关记载。
“此教派兴起于前朝末年,信奉所谓的‘焚世魔尊’,其教众功法诡异,罡气炽热霸道,却蕴含一种腐蚀心神的邪力,且行事乖张暴戾,曾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后被正道联军围剿,山门覆灭,传承断绝,没想到……竟还有余孽存世,而且似乎也盯上了这碎片!”玉衡子语气沉重。
魔教余孽!这个身份,让夺取了第四块碎片的敌人,显得更加危险与不可预测。
“除了这赤炎魔教,靖北侯损失了一支精锐血狼卫,绝不会善罢甘休。玄水宫在魔教手中吃了亏,也定会卷土重来。还有州府那边,曹安民的出现绝非偶然。”慕容芷分析着当前局势,俏脸含霜,“如今主上携三块碎片归来,北岚城已成众矢之的。”
“不仅如此,”柳乘风补充道,脸色难看,“根据最新情报,金陵朝廷方面,似乎也有异动。有迹象表明,有宫内背景的密探,正在暗中调查主上西川之行的细节,以及……碎片相关传闻。”
朝廷!连这座天下的主宰,也终于将目光投向了这边陲之地,投向了这足以引发天地剧变的“钥匙”!
内忧外患,强敌环伺!北岚城仿佛一夜之间,被推到了风暴的最中心。
林逸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感受着怀中三块碎片那蠢蠢欲动的能量,以及远方那若有若无、却持续不断的冰冷注视。压力如同山岳般压下,但他眼底深处,那簇自微末中便从未熄灭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旺盛。
“既然避无可避,那便战!”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慕容,城防交由你全权负责,启动最高警戒,启用所有储备武备,招募训练新兵,我们要做好应对大军围城的最坏打算!”
“乘风,风影卫全力运转,我要知道所有敌对势力的一举一动!重点查明赤炎魔教的巢穴、玄水宫的动向,以及朝廷密探的意图!”
“玉衡子长老,烦请您继续研究碎片特性,寻找压制其共鸣、延缓那‘注视’的方法,同时,加快‘封灵术’后续稳固的研究。”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地发出,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众人凛然领命,他们从林逸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气势,那是一种背负着巨大压力与责任,却更加坚定、更加锐利的气息。
“至于剩下的碎片……”林逸摊开手掌,感受着三块碎片之间那微妙的牵引,“既然它们彼此吸引,那便利用这份吸引!我会尝试以手中三块碎片为引,主动感应其他碎片的下落!”
主动感应?众人皆是一惊。这无疑风险极大,很可能瞬间引火烧身。
“主上,您的伤势……”苏婉清忍不住担忧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林逸看向她,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坚定,“我们必须抢在所有人前面,掌握主动。否则,北岚城,乃至这方世界,都可能万劫不复。”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领命而去,紧张地投入到备战之中。
林逸独自留在书房,望着窗外逐渐沉入暮色的北岚城。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平静而祥和。
但这份祥和,又能持续多久?
他轻轻按住怀中那三块如同定时炸弹般的碎片,眼神冰冷而锐利。
风暴已至,他必须成为那艘能劈波斩浪的巨舰,守护这片他亲手建立的家园,以及他所珍视的一切。
新的征程,或者说,生死存亡之战,已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