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怀镜喊出“小心”的刹那，陈砚舟已经动了。
他左手一旋，黑伞在身前展开，伞面朝外，像一面突然立起的墙。血纹从左臂往上爬，瞬间贴上伞骨，形成一层暗红色的膜。绿烟撞上来，发出刺啦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放进冷水里，冒起一股焦味。
烟流被弹开，迅速缩回，在师兄脚下盘成一圈。
陈砚舟后退半步，把苏怀镜挡在身后。他的手还握着伞柄，指节发白。刚才那一挡耗了不少力气，左臂的血纹开始发烫，像是皮下有火在走。
“你还能撑住？”他低声问。
苏怀镜没回头，手指快速拨动银针，一根根检查。她眉头皱了一下：“蓝光弱了，药效快不行。他体内的东西……好像在吃毒。”
话音刚落，师兄脖子上的肌肉猛地一跳。缠在他喉间的银针一根接一根崩断，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陈砚舟眼神一沉。
师兄脑袋缓缓抬起，眼睛翻白，嘴里发出低吼，像是喉咙里卡着什么，又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声音借了他的嘴在说话。
绿烟开始升腾，不再是细线，而是大片大片往上涌。烟雾在空中扭曲，渐渐拉长，成了一条虚影。那影子弯弯曲曲，头似蛇非蛇，角如鹿，眼窝深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一个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
“杀……血……”
陈砚舟太阳穴突跳，血纹不受控制地抽动一下。
“容器当祭……”
那声音继续响起，不带情绪，却让人头皮发麻。
他咬牙，用力掐了下掌心。疼让他清醒了一点。这声音不是冲他来的，是冲着整个空间来的。但它每说一个字，血纹就躁动一分。
苏怀镜也听见了。她脸色变了，立刻从药箱里抓出一块磁石，反手就要砸出去。
可就在她抬手的瞬间，师兄猛然撕开衣领。
胸前赫然烙着一道图腾，黑紫色的线条扭曲成龙形，正中间有个眼状符文，边缘泛着湿红的光，像是刚烙上去还没愈合。
他大笑起来，声音沙哑得不像人声。
腰间一抖，一条锁链甩了出来。链头带着倒钩，破空直奔苏怀镜脚踝而去。
陈砚舟来不及收伞，左手猛拍地面。血纹顺着掌心炸开，化作一道刀气横切过去。刀气和铁链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链头偏了方向，擦过苏怀镜的靴子，划出一道深痕。
苏怀镜趁机把磁石狠狠砸向绿烟中心。
磁石飞到一半，那龙形虚影突然扭头，对着它发出无声嘶吼。两者一碰，空气像是被撕开，嗡的一声响，震得人耳朵生疼。
地面开始晃。
裂缝从四面八方蔓延，砖石一块块塌陷。中间那片地轰然下沉，露出一个向下延伸的阶梯，石阶上刻满符文，幽光一闪一闪，像是呼吸。
地宫入口开了。
陈砚舟盯着那台阶，心跳加快。他知道，下去就是死路，也可能是一条活路。但现在没得选。
他刚想迈步，眼角余光扫到师兄。
那人没扑过来，也没追他们，反而转了个身，面对地裂口，张开双臂，像是要跳进去。
更糟的是，那条断了的锁链突然动了。
它像活了一样，在空中调转方向，借着地裂的震动反弹回来，速度快得惊人，直奔苏怀镜右脚踝。
陈砚舟瞳孔一缩。
他来不及多想，血纹瞬间覆盖整条左臂，凝成弧形护盾挡在她脚边。锁链狠狠抽上来，砸在护盾上，发出闷响。他虎口当场裂开，血顺着伞柄往下滴。
但他没松手。
右脚一蹬地，整个人借力跃起。伞尖点地，身体旋转半周，柳叶刀从伞骨弹出，寒光一闪，精准斩在锁链末端。
链子断了。
苏怀镜脱困，立刻滚向地宫口边缘。陈砚舟落地单膝跪下，稳住身形，发现膝盖压在一块符文石上，那字迹微微发烫。
他抬头看苏怀镜。
她坐在阶梯边上，喘得厉害，药箱歪在一旁，盖子开了，里面空了一半。她手里还捏着最后一根银针，指节发青。
“你还行吗？”他问。
“能走。”她点头，声音有点抖，“但不能再硬拼了。”
陈砚舟站起身，看向塌陷边缘。
师兄倒在那里，锁链断成几截，胸口的龙纹暗了下去，不再发光。他不动，也不出声，不知道是死是活。
绿烟散了，龙形虚影消失，但那个声音还在，只是变远了，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
“杀……血……”
陈砚舟低头看自己的手臂。血纹慢慢退回去，但皮肤底下仍有热感，像有什么东西埋在里面，等着被唤醒。
他摸了下口袋，耳钉还在。那股热意似乎和它有关，又似乎无关。
“走吧。”他说。
苏怀镜扶着石阶站起来，捡起药箱，跟着他往阶梯走去。
第一级台阶踩上去，脚底传来一阵凉意。符文亮了一下，随即熄灭。第二级、第三级……越往下，空气越沉，呼吸都变得费力。
走到第十级时，陈砚舟忽然停下。
他感觉不对。
回头一看，苏怀镜的脸色发白，嘴唇有些发紫。
“你怎么了？”他问。
“没事。”她摇头，“就是有点晕。”
陈砚舟伸手去扶她，碰到她手腕时愣了一下。
她的脉搏跳得极慢，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他立刻翻开她药箱，翻找解毒药。可药瓶一个个打开，都是空的，或者只剩一点残渣。
“你之前用了多少？”他问。
“三针麻痹，两针抗幻，还有一次喷雾。”她靠在墙上，“剩下的都在对付师兄的时候用完了。”
陈砚舟皱眉。她现在这样，不只是累，更像是中毒后的反应延迟。
他想起刚才那股绿烟，还有磁石与龙影相撞时释放的气息。那种东西，可能不在常规解毒范围。
“再撑一会儿。”他说，“到底下就有地方休息。”
苏怀镜点点头，勉强迈步。
又往下走了五级，空气变得更冷。墙壁上的符文开始连成线，形成某种图案，像是地图，又像是文字。
陈砚舟忽然注意到，这些符文的颜色在变。
原本是暗灰色，现在边缘泛起一丝红。
他停下脚步，伸手摸了下墙。
指尖传来轻微震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对劲。”他说。
苏怀镜也感觉到了。她抬头看上方入口，裂缝还在扩大，碎石不断掉落。
“我们得快点。”她说。
陈砚舟正要点头，忽然听见一声轻响。
不是从上面，也不是从下面。
是从他们脚下的台阶里传来的。
像是金属摩擦石头的声音。
他立刻把苏怀镜往旁边一拉，自己跳开两步。
下一秒，他们刚才站的那级台阶中央，一根铁刺猛地弹出，尖端带钩，闪着黑光。
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从不同位置窜出来，像是机关被触发了。
陈砚舟把伞横在身前，护住两人。血纹再次浮现，随时准备应战。
可这些铁刺出现后，并没有继续攻击。它们停在半空，微微颤动，像是在等待指令。
苏怀镜盯着那些刺，忽然低声说：“这不是防御机关。”
“什么意思？”
“这是召唤阵的一部分。”她指着刺上的纹路，“你看这些刻痕，和师兄胸口的图腾下半部分一样。”
陈砚舟眯眼一看，果然。那些纹路虽然小，但结构一致。
“他们是想用我们的血激活这个阵？”他问。
“不止是我们。”苏怀镜声音压低，“是用‘容器’的血。”
陈砚舟没说话。
他知道她说的是谁。
他往前一步，站在台阶中央，面对那一排铁刺。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说，“容器，也能砍了他们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