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是一片空旷。
石阶在脚下终止,头顶的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唤醒。陈砚舟停下脚步,肩上的苏怀镜身子一软,他立刻用黑伞撑住墙,才没让她滑下去。
她呼吸很浅,额头贴着他的后颈,烫得吓人。
“快到了。”他低声说,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动什么。
他没再往前走,而是低头看了眼左手腕。那道旧疤正在发烫,像是有人拿火钳贴在皮肉上。血纹从指节一路爬到小臂,纹路泛着暗红光,像地下有东西在回应他。
系统提示震动了一下。
【地宫核心区已锁定】
他咬了下牙,把苏怀镜轻轻放下来,让她靠在一根石柱上。她的手垂着,银针囊袋已经空了,只剩一根断针卡在指缝里。
“再撑一会儿。”他说。
她没睁眼,只是手指动了动,像是想抓住什么。
中央平台悬浮着半块玉令,形状残缺,边缘不齐,但上面的龙纹清晰可见。它浮在离地三尺的位置,缓缓旋转,周围空气扭曲,像是热浪从地面升腾。
陈砚舟盯着它,没动。
他知道那是龙纹令,另一半在他怀里,和李存功给的日记放在一起。
他摸了下胸口,那里还塞着苏怀镜留下的纸条——“快回来”。他已经回来了,可这地方,回不去了。
突然,空中响起一声轻笑。
不是从耳边,也不是从前方,更像是从四面八方同时传来。笑声温和,带着点书生的儒雅,可听在耳里却让人脊背发凉。
“你终于来了。”
话音落,平台上方光影一闪,一道人影浮现。
他穿着明黄长袍,衣摆无风自动,坐在一张虚幻的龙椅上。面容年轻,眼神却老得不像话。他看着陈砚舟,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
“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皇帝说,“从你母亲逃出皇宫那天起,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陈砚舟没说话。
他站在原地,手按在伞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你体内的血纹,是我父亲那一脉的延续。”皇帝缓缓开口,“你母亲是天然容器,你是完美继承者。而你,不过是个容器罢了。”
“我不是。”陈砚舟终于开口。
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我不是你的容器,也不是你改命的工具。我是陈砚舟。”
皇帝笑了,“你以为你能选择?血纹认主,龙脉择人,这一切早就定了。只要你融合这半块令,就能成为新龙脉的源头,掌控天下气运。你可以不死,可以永生,可以——”
“我不想当龙。”陈砚舟打断他,“我想做人。”
皇帝脸上的笑淡了些。
“人?”他轻哼,“人会死,会痛,会背叛。可龙不会。你母亲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她逃了,藏了,最后还是被血纹反噬,死在雨夜里。”
陈砚舟猛地抬头,“你杀了她。”
“我不杀她,她也会死。”皇帝平静地说,“血纹觉醒者,活不过三十。她撑到你十八岁,已经是奇迹。而你……现在才二十。”
他抬手,指向陈砚舟手臂上蔓延的血纹,“你看,它已经开始吞噬你了。再过三年,你也一样。”
陈砚舟没看自己的手臂。
他只盯着那半块玉令。
系统提示再次震动。
【终极任务激活:融合或摧毁龙纹令】
【选项一:融合——成为新龙脉核心,获得无限力量,代价:人性逐渐消失,最终沦为纯粹能量体】
【选项二:摧毁——引发血纹反噬,死亡概率90%,但龙脉将彻底断裂,天下再无血纹诅咒】
倒计时开始:10、9、8……
苏怀镜突然咳嗽起来。
她抬起头,脸色灰白,嘴唇干裂,可眼睛还亮着。
“别信他。”她声音很弱,但清楚,“他说你能活,是骗你进去。一旦融合,你就不是你了。”
陈砚舟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还记得你妈写的血书吗?‘血纹现,天下劫’……可劫后,才有新生。”
“所以我来断这一劫。”他说。
7、6、5……
他慢慢抽出伞中的刀。
柳叶刀出鞘,刀身泛起一层暗红纹路,和他手臂上的血纹完全一致。刀锋轻颤,发出低鸣,像是在呼应地宫深处的某种频率。
4、3……
皇帝站起身,龙椅消散。
“你若毁令,血纹将反冲经脉,当场爆体而亡。”他说,“你连三天都活不了。”
2……
陈砚舟举起刀,对准悬浮的玉令。
“我不在乎。”他说。
1。
【最终选择:摧毁】
刀锋劈下。
空气像是被撕开,发出刺耳的尖啸。龙纹令在半空剧烈震颤,裂开一道细缝,随即崩出第一道裂痕。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密密麻麻的裂纹迅速蔓延。
皇帝的脸色变了。
“你疯了!这是唯一能延续龙脉的方法!”
陈砚舟没理他。
他双手握刀,全力下压。血纹从手臂冲上脖颈,再爬上脸颊,皮肤下像是有火在烧。他的鼻腔流出血丝,顺着下巴滴在刀身上,又被高温蒸发成雾。
轰!
一声巨响,玉令炸开。
碎片四散,每一块都在空中燃烧,化作赤红色光点,像灰烬般飘散。地宫剧烈晃动,石砖从顶部落下,砸在地上裂成数块。远处通道传来崩塌声,灰尘簌簌落下。
皇帝的身影开始扭曲,像是信号不稳的画面。
“你不该……毁它……”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龙脉,天下将乱……你会被所有人……诅咒……”
话没说完,虚影就碎了。
陈砚舟单膝跪地,刀插在地面支撑身体。他大口喘气,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血纹还在蔓延,已经爬到太阳穴,再往上,就会进脑子。
“结束了。”他低声说。
苏怀镜挣扎着爬过来,抱住他的腰。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她重复着,声音发抖。
他想抬手摸她的头,可手臂重得抬不起来。
头顶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
地宫在塌。
石柱断裂的声音接连响起,脚下的地面出现裂缝,热气从底下喷出。远处的通道已经被落石堵死,烟尘弥漫,视线越来越模糊。
“走不动了。”他说。
“我背你。”她立刻说。
“别傻。”他扯了下嘴角,“你连站都站不稳。”
她没说话,只是用力把他往自己肩上拉。她太瘦,根本扛不动,可她不肯松手。
“你说过……要一起走完这条路。”她咬着牙,“现在还没完。”
陈砚舟闭了下眼。
他听见袖子里的笔记本又震动了一下。
系统提示弹出最后一行字:
【血纹完整度100%】
【新世界线生成中……】
他睁开眼,看见苏怀镜正努力把他往上拽,她的手腕在抖,脸上全是汗和灰,可眼神没变。
“好。”他说,“一起走。”
他撑着刀站起来,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两人刚迈出一步,头顶整片石板轰然坠落。
陈砚舟猛地将她扑倒在地,背部重重撞上石柱。碎石砸在背上,疼得他眼前发黑。他抬头,看见最后一盏灯还在闪。
灯光下,有一片玉令的残片没烧尽,正缓缓飘落。
它落在他伸出的手心,边缘滚烫,纹路残缺,却还在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