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巷口那道锈铁门的边缘往下淌,水珠砸在陈砚舟的肩头。
他跪在地上,左手撑着湿滑的青石板,指节泛白。刚才吞下的药丸像一块烧红的炭卡在胃里,胸口一阵阵发紧。苏怀镜的手还搭在他背上,指尖微颤。
“还能动吗?”她问。
陈砚舟没答,只是慢慢抬头。眼前一片模糊,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他眨了眨眼,视线才勉强聚拢。
书院师兄站在巷口,手里拽着铁链,链子另一头拖着昏迷的张猛。身后七八个黑衣人已经围了上来,刀出鞘,弩上弦。
“你走不了了。”师兄冷笑,“陆大人说了,活捉你,赏金翻倍。”
话音未落,陈砚舟突然咳了一声。
一口黑血喷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血里混着些碎块,像是凝固的墨渣。他抬手抹了把嘴,发现指尖已经开始发红。
血纹从心口冲了出来。
三年前母亲留下的诅咒,此刻正顺着经脉往上爬。他能感觉到那股热流,像无数根细针扎进骨头缝里。
“撑住。”苏怀镜低声道,从药囊里摸出一根银针,按在他后颈一处穴位上。
那一瞬,疼痛稍稍退了半分。
可就在这时,侧巷阴影里闪出一人。黑袍裹身,脸上蒙着铁面,手里提着一条精钢打造的锁链。那人动作极快,几步冲到陈砚舟身后,链子一甩,直接缠上了他的右脚踝。
“抓到了!”杀手低吼。
陈砚舟猛地扭身,想抽腿,但身体已经不听使唤。血纹蔓延太快,整条右臂都开始发烫,肌肉僵硬得像冻住了一样。
黑伞就在三步外,倒在泥水里。
他伸手想去够,指尖刚离地,铁链就被狠狠一拉。脚踝骨咯的一声,痛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别动。”杀手踩住他肩膀,用力往下压,“陆大人要你活着。”
陈砚舟咬牙,舌尖被牙齿划破,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这一疼,脑子倒是清醒了一瞬。
他眼角余光瞥见苏怀镜。
她站在两步开外,右手夹着一根银针,左手悄悄摸向腰间的药包。眼神冷静,没有慌乱。
杀手没注意到她。
就在那人低头去绑第二道链子的瞬间,苏怀镜出手了。
银针破空而起,带着一丝细微的风声,直取杀手耳后。
那人只觉得脖子一凉,接着脑袋像是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下,眼前发黑,动作慢了半拍。
就是这半拍。
陈砚舟抓住机会,右手猛地拍地,整个人往前扑了两尺,五指死死扣住伞柄。
“起!”他低喝一声。
伞骨机关应声弹开。
七把三寸柳叶刀从伞沿暴出,寒光一闪,如花绽开。他手腕一转,伞面翻旋,刀锋齐出。
第一刀钉穿杀手左肩,第二刀贯穿右肩,第三刀刺入大腿,第四刀削断膝盖韧带。七刀齐发,每一刀都精准避开要害,却让对方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杀手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墙上,像一只被钉住的虫子。
陈砚舟喘着气,抬起左腿,一脚踹在对方喉结上。
咔的一声,声音不大,但很干脆。
杀手瞪着眼,身子抽搐两下,不动了。
【斩获14\/100人,斩龙二式·静步熟练度+20%】
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响起。
他没理会,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五根手指全红了,血纹还在往手腕回爬,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底下蠕动。
“断了链子。”苏怀镜蹲下来,用银针挑开锁扣。
陈砚舟试着活动脚踝,疼得倒吸一口气。他拄着伞站起来,伞尖点地,支撑着全身重量。
“还能走?”她问。
“能。”他说,“只要他们不让。”
巷口那边,书院师兄脸色变了。他原本以为陈砚舟已经废了,结果这人刚被毒蚀筋骨,还能反杀一个。
“放箭!”他吼了一声。
两名弓手立刻抬弩,箭头对准陈砚舟胸口。
可就在这时,苏怀镜从药囊掏出一个小布包,往地上一摔。
砰!
一团橙红色烟雾炸开,带着刺鼻的苦味。烟雾遇雨不散,反而迅速扩散,沾到皮肤的人当场咳嗽不止,眼睛发痒。
“霹雳火改良版。”她拉着陈砚舟往后退,“只能迷他们十息。”
陈砚舟靠着墙,大口喘气。毒性又开始往上冲,这次比之前更猛。他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视野边缘发黑。
“东角门……”他喃喃道,“是不是就在前面?”
苏怀镜顺着他目光看去。
巷子尽头,那扇锈铁门隐约可见,门框上刻着一个模糊的“东”字。
“是。”她说,“卖药翁密信说的活路。”
陈砚舟点头,抬脚往前走。一步,两步,腿像灌了铅。
走到一半,他忽然停下。
左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血纹爬到了手腕内侧,那里原本有一道旧伤疤,现在疤痕裂开,渗出一点黑血。
“怎么了?”苏怀镜扶住他胳膊。
“没事。”他摇头,“就是……有点冷。”
其实不是冷。
是血纹在动。
它不像以前那样只是蔓延,而是有了节奏,一下一下,像是在呼应什么。
他低头看向怀里那块拼合好的玉佩。
刚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玉面上那个“生”字,正在微微发烫。
“你娘留的东西……”苏怀镜盯着玉佩,“是不是和血纹有关?”
陈砚舟没回答。
他只知道一件事——这玩意儿醒了。
巷口传来嘈杂声。烟雾散得比预想快,追兵已经开始重新列队。
书院师兄拎着链枷走出来,脸上没了笑意。
“你以为你能逃?”他大声道,“整个云州城都是清武司的眼线!”
陈砚舟没理他。
他只是把伞握得更紧了些,刀锋朝外。
“走。”他对苏怀镜说,“别停。”
两人继续往前。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血纹在血管里游走。痛,但清晰。
快到铁门前时,他忽然抬手,从伞柄暗槽里抽出那根卖药翁留下的银针。
针身冰凉,上面还沾着一点干涸的血迹。
他把它攥在手心,继续往前。
铁门近在眼前。
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像是有人在里面点过灯。
苏怀镜伸手去推门。
门没锁。
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陈砚舟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追兵。
他们还没冲过来。
他低头,看见自己手心的银针正在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