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碎晨雾,尘土飞扬间,几匹快马裹挟着劲风冲到清溪河畔。为首的捕快翻身下马,腰间铁链哗啦啦作响,手里高举着一块黑底金字的令牌,令牌上“县衙”二字在晨光里熠熠生辉,声音洪亮如钟:“都给我住手!县衙办案!”
这一声断喝,如同惊雷炸在对峙的人群上空。周老爷的家丁们举着撬棍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褪去大半,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敢再往前半步。周老爷握着折扇的手指猛地收紧,扇骨几乎要被捏断,他强装镇定地迎上去,脸上挤出谄媚的笑容:“官爷,误会,都是误会!下官……鄙人是周有德,不过是想在此地开个染坊,造福乡里,哪曾想这群刁民……”
“周有德?”捕快打断他的话,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一身绸缎长衫,又落在被麻绳缠住的石碑上,眉头皱得紧紧的,“昨日有人递状纸到县衙,说你强占清溪村公共地界,意图损毁护村石碑,逼迫村民迁让,可有此事?”
周老爷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慌乱地躲闪着:“绝无此事!官爷明察,是这些村民不识好歹,鄙人是正经买了地的,有……有字据为证!”他说着,慌忙朝身后的管家使眼色,管家会意,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正要递上去,却被李云谦冷声截住。
“周老爷口中的字据,怕是伪造的吧?”李云谦迈步上前,目光从容地看向捕快,“官爷,这清溪河浅滩乃是清溪村祖祖辈辈的公共地界,村里的地契上写得明明白白,归全村人共有。这块石碑立于光绪年间,专为警示孩童莫近深水,护佑了村里数十代人的平安,绝非周老爷口中的‘破石碑’。”
张老汉也拄着拐杖走上前,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卷泛黄的地契,双手捧着递给捕快:“官爷请看,这是村里的老地契,上面盖着前清县衙的印章,还有历任里正的签字,清清楚楚写着浅滩为公地,任何人不得私占。周有德这厮,前日就带着人来闹事,今日更是想强行撬碑,分明是仗着有几个臭钱,就想横行霸道!”
捕快接过地契,仔细翻看了几页,又瞥了一眼管家手里的字据,只见那张纸边缘光滑,印章模糊不清,与张老汉手里的老地契相比,真伪立辨。他冷哼一声,将字据扔回给周老爷,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伪造地契,强占公地,损毁古迹,你可知这已是触犯律法?”
周老爷吓得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他慌忙扶住身旁的家丁,声音都在打颤:“官爷,饶命啊!是鄙人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求官爷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他身后的家丁们见状,早就吓得把撬棍扔在地上,一个个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嘴里还不停念叨着“官爷饶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村民们见状,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虎娃爹高举着锄头,高声喊道:“官府英明!为民做主!”其他村民也跟着附和,声浪震得芦苇丛里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清溪河的水面都泛起了层层涟漪。陈婆婆抱着孙女,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小丫头拍着小手,脆生生地喊:“石碑保住啦!石碑保住啦!”
李云谦走上前,对着捕快拱手道:“多谢官爷及时赶到,护我清溪村一方安宁。若不是官爷来得及时,这护村的石碑今日怕是要遭了毒手。”
捕快摆摆手,神色严肃地看向周老爷:“李某奉命前来,便是要彻查此事。周有德,你且收拾好你的人,随我回县衙一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交代清楚,若有半句虚言,休怪本县太爷秉公执法!”说罢,他朝身后的两名捕快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拿出铁链就要往周有德身上套。
周老爷面如死灰,哪里还敢多说一个字,只能耷拉着脑袋,任由捕快的手下给他套上锁链。管家和家丁们也被一一捆住,垂头丧气地跟在后面,刚才的蛮横劲儿全没了,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
捕快又转头看向李云谦,语气缓和了几分:“李大夫不必客气,昨日有人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写成状纸,还附上了周有德贿赂乡绅、伪造地契的证据,县太爷看后震怒,这才命我连夜带人赶来。若不是证据确凿,县太爷也不会如此重视。”
李云谦闻言,心中一动,昨日他与林岳分别时,林岳曾说过在城里有些人脉,莫非是林岳连夜托人递了状纸,还搜集了周有德的罪证?他正思忖着,捕快已经翻身上马,对着众人抱拳道:“诸位放心,县衙定会给清溪村一个公道。这块石碑乃是护村古迹,我会命人在此立上告示,严禁任何人损毁。往后若再有人敢来滋事,只管去县衙递状,县太爷定会秉公处理。”
说罢,捕快一挥手,带着手下押着周老爷一行人,策马朝着县城的方向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扬起的尘土慢慢落定,晨雾彻底散去,金灿灿的阳光洒满了清溪河畔。
村民们围着石碑,一个个喜笑颜开,虎娃爹上前,小心翼翼地解开缠在石碑上的麻绳,又用衣袖仔细擦拭着石碑上的灰尘,生怕碰坏了分毫。“孩童莫近水”五个朱砂大字,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醒目,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几个孩童凑到石碑旁,伸手摸着那些刻痕,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脸上满是欢喜。
李云谦看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转头看向张老汉,笑道:“老伯,石碑保住了,清溪河的水,往后还是村里人的清水河,孩子们也能安心在河边玩耍了。”
张老汉捋着胡子,连连点头,眼角的皱纹里都透着笑意:“是啊,是啊!多亏了云谦你挺身而出,还有林掌柜的仗义相助,不然今日这石碑,怕是真的保不住了。咱们清溪村,总算是守住了祖宗留下的东西。”
村民们纷纷围拢过来,对着李云谦道谢,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感激的话。有人回家拿来了自家晒的柿饼,有人提着刚酿的米酒,非要塞给李云谦。河风拂面,带着青草和泥土的清香,芦苇丛里传来阵阵虫鸣,清溪河的水流潺潺作响,与村民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谱成了一曲最动人的田园乐章。
李云谦看着一张张淳朴的笑脸,心中愈发坚定,守着这一方水土,护着这一村百姓,便是他此生最大的志向。他抬头望向远方,晨光正好,清风徐来,仿佛连空气里,都弥漫着希望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