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德握着那个黑色的优盘，在秃子面前慢慢晃荡。
月光照在优盘金属外壳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应该不陌生吧。”大德的声音带着讽刺。
秃子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优盘，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响声。他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为什么……”秃子的声音干涩，“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大德点了一根烟，火光在他脸上明灭。他深吸一口，烟雾从鼻腔缓缓溢出。
“你以为小德真的叛出晟合了？”大德笑了，笑容里满是嘲讽，“笑话。小德可能跟着你造反吗？他是我亲弟弟，是跟林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秃子的身体晃了一下。他抬头看着大德，又看看江林，最后目光落回那个优盘上。
“哈哈……哈哈哈……”秃子忽然大笑起来，笑声在荒野上回荡，凄凉而疯狂，“没想到……没想到小德藏的这么深。我以为他是真的恨你们，真的想自立门户……”
“你不也是吗？”大德打断他，声音冷了下来，“藏在暗处，装得像个受害者，装得像个被冷落的老兄弟。秃子，论演戏，你比小德差远了。”
江林皱起眉，看向大德：“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大德把优盘握在手里，握得很紧。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沉重的情绪：
“这是在沈市，你杀陈海东的证据。当时……被秃子录下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了。
江林的瞳孔收缩。他想起多年前那个夜晚，想起沈市郊外那个废弃工厂，想起陈海东临死前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
当时现场只有他、陈海东，和几个绝对信得过的手下。可现在大德说……有录像？
“不可能。”江林的声音很轻，“当时检查过，没有监控。”
“不是监控。”秃子开口了，声音沙哑。他像是放弃了抵抗，颓然地坐在地上，背靠着那个他亲手挖的土坑边缘。
“是一个微型摄像机。”秃子说，眼睛望着远处的黑暗，“我提前藏在工厂的横梁上。画面模糊，但有声音……足够清晰。”
他抬起头，看着江林：“我本来没想用。我那时候是真的把你当兄弟，真的想跟着你干。可后来……后来我看着你们一个个混得越来越好，我却因为蹲过监狱，永远只能当个跑腿的……”
“所以你就留了一手。”江林说，声音平静得可怕，“等关键时刻，拿出来威胁我，或者卖个好价钱。”
秃子没否认。他低下头。过了很久，他才说：
“是我输了。但我不明白……哪里漏出了破绽。”
江林没急着回答。他走到秃子面前，蹲下身，与他对视。
“小德去客满楼支援我的路上，”江林缓缓开口，“是你给神户集团传递的消息吧。然后吴妍妍在小德身上安的定位。”
秃子点点头：“没错。是我。”
“还有，”江林继续说，“在九原的慢摇吧内，也是你跟坂田串通好，演了一出苦肉计。你们故意被抓，目的是让我拿到新华村项目的底价，取得我的信任。”
“是我。”秃子再次承认，但眼神里满是困惑，“可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我是在演戏的？那场戏我演得很真。”
“因为你的演技太拙劣了。”
一个声音从江林身后响起。
周墨和杨祺从悍马车的阴影里走出来。周墨步履沉稳，眼神锐利。
秃子看到他们，眼睛瞪得滚圆，像见了鬼一样：“你们……你们不是应该被……”
“是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被王野控制了？”周墨冷笑，走到秃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在城南的仓库里，等着被你的人一网打尽？”
秃子的嘴唇颤抖起来：“可……可是……”
“可是王野已经答应合作了，是吗？”杨祺接过话，声音冰冷，“秃子，你太小看人了。王野那种人，怎么可能真心跟你合作？他拿了你的钱，转头就把你卖了。”
周墨蹲下身，与秃子平视，眼神里满是嘲讽：
“就你那两下子，也能圈住我？你真以为，我在晟合是白混的？你在在包t布的局，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之所以一直没动你，是想看看你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秃子的身体开始发抖。他看看周墨，又看看杨祺，最后看向江林，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熄灭了。
江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小德本来就是在神户里的鬼。”江林说，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清晰，“当时他确实因为吴妍妍的事跟我们决裂，那是真的。他恨我不信任他，恨我觉得他会为了女人背叛兄弟。”
他顿了顿，继续说：“但他走之后，给我发了条短信。只有一句话：‘借此机会，打进神户内部。’”
大德接过话：“所以从那天起，我们就在演戏。小德在神户那边演戏，我们在晟合这边演戏。所有人都以为小德真的叛变了，真的跟秃子你走到了一起。”
秃子呆呆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茫然，最后变成一种扭曲的自嘲。
“你们……”他喃喃道，“你们所有人……都在演戏？”
“对。”江林点头。
他俯视着秃子，眼神冰冷：
“我们要让你觉得，你的计划成功了。要让你觉得，晟合内部已经分裂，小德真的站在你这边。只有这样，你才会放心大胆地动手，才会把所有底牌都亮出来。”
秃子忽然笑了。笑声起初很小，然后越来越大，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才是小丑……我才是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小丑……”
他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笑得弯下腰，笑得剧烈咳嗽。
笑了很久，他才慢慢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江林：
“那个优盘……是假的，对不对？”
大德把优盘扔到他面前：“自己看。”
秃子捡起优盘，借着月光仔细看。然后，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那确实是他藏在沈市的那个优盘。外壳上有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当年他测试时不小心划到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小德……”秃子喃喃道，“他什么时候……”
“在你喝醉酒，吹嘘自己当年多么聪明，留了一手的时候。”周墨说，“小德就在旁边。他记住了你说的话，记住了你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秃子闭上眼睛。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确实喝多了，确实跟小德吹嘘过。他以为小德已经是自己人，所以毫无防备。
原来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输了。
江林转过身，不再看秃子。他对金川挥了挥手：
“处理干净。”
金川点点头，示意手下上前。
秃子没有挣扎，只是坐在那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夜空。
他想起很多年前，自己还是个愣头青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江林。那时候的江林眼里有光，拍着他的肩膀说：“以后跟着我，有饭吃。”
后来他真的跟着江林，出生入死，蹲监狱，挡刀子。他以为自己会是江林最信任的兄弟之一。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因为钱吗？是因为地位吗？还是因为……不甘心？
也许都有。
两个穿迷彩服的男人走到秃子面前，架起他的胳膊。
秃子最后看了一眼江林离开的背影，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他被拖向那个他自己挖的土坑。
夜风吹过荒野，带着泥土和血腥的气息。远处城市的灯火依稀可见，像一片遥远的星河。
而这片荒地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将被泥土掩埋，被时间遗忘。
只有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走下去，继续面对这个残酷而又真实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