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懿旨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枷锁,让清晖院的气氛瞬间凝固。 春桃脸色煞白,抓住沈清颜的衣袖,声音发颤:“小姐,不能去啊!这分明是三皇子借着皇后的名头要害您!”
沈清颜端坐镜前,神色平静地看着铜镜中自己清丽的容颜。危险吗?自然是危险的。但皇后亲自下旨,若抗旨不遵,便是现成的把柄,萧元启更有理由发难。而且……她心中隐隐有种直觉,这位多年不问世事的皇后,在此刻出手,未必全然是萧元启的棋子。
“更衣,备车。”沈清颜站起身,声音不容置疑。她挑选了一套素雅而不失庄重的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玉簪,却将几样关键的药材和银针巧妙藏于袖袋和衣带之内。
临行前,她低声对春桃吩咐:“若我日落前未归,或传出任何不利消息,立刻想办法将这支簪子交给王爷留在暗处的人。”她将一枚刻有特殊暗号的银簪塞入春桃手中。这是她与萧绝约定的紧急信号。
皇宫,凤仪宫。 与想象中金碧辉煌、气氛紧张的景象不同,这里处处透着一种沉静的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宫人们低头敛目,行动悄无声息,仿佛与外界的纷扰完全隔绝。
引路的掌事姑姑神色平和,将沈清颜引入内殿。皇后顾氏并未身着凤袍,只穿了一身家常的杏色宫装,未施粉黛,倚在软榻上,面色确实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但眼神清明,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淡然。
“臣女沈清颜,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沈清颜依礼参拜,姿态从容。
“起来吧,不必多礼。”皇后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疲惫,“早听闻沈家丫头医术了得,连丽妃都赞不绝口。本宫这是老毛病了,近日心中忧思,愈发不适,劳你走这一趟。”
沈清颜上前,恭敬道:“臣女略通皮毛,愿为娘娘分忧。”她伸出三指,轻轻搭在皇后腕间,凝神细诊。脉象虚浮无力,肝气郁结,心脉微弱,确是长期忧思过度、郁郁寡欢之症,并非伪装。
“娘娘乃思虑过度,伤了心脾,以致气血两亏,神思不宁。”沈清颜收回手,斟酌着言辞,“需静心调养,辅以疏肝解郁、宁心安神之药,徐徐图之。”
皇后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沈清颜脸上,带着几分探究:“你倒是个沉稳的孩子。如今京城风波不断,你与摄政王走得近,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来了!沈清颜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回娘娘,臣女与王爷,不过是恰巧有几面之缘,蒙王爷数次相助,心中感激。至于京城风波,臣女身处内宅,实在不知其详。”
皇后看着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意味不明:“不知也好。这皇宫啊,看着富贵滔天,实则就是个巨大的牢笼,吃人不吐骨头。有些人,有些事,知道的越少,活得越长久。”她话锋一转,似是无意间提及,“就比如已故的元后妹妹,那般惊才绝艳的人物,最终也不过香消玉殒,连她最珍视的一些旧物,如今也不知流落何方了。”
元后的旧物! 沈清颜的心猛地一跳,皇后是在暗示阳佩吗?她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
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三皇子殿下到——”
沈清颜瞳孔微缩,袖中的手悄然握紧。果然来了!
萧元启一身杏黄蟒袍,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与恭敬:“儿臣给母后请安。听闻母后凤体违和,儿臣特来探望。”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沈清颜身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沈小姐?你怎么会在此处?”
皇后神色平淡:“是本宫宣她来的。怎么,老三你也认得沈小姐?”
“自然认得。”萧元启笑容温润,眼神却如毒蛇般锁定沈清颜,“沈小姐可是京城风云人物,与王叔……更是关系匪浅。只是,”他语气微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威胁,“如今父皇病重,宫禁森严,外臣之女随意出入宫闱,恐惹非议,对母后清誉也有碍。沈小姐,你说是不是?”
他这是要借题发挥,当场给她定罪!
沈清颜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连忙跪下:“殿下明鉴!臣女是奉皇后娘娘懿旨入宫请脉,绝无半分不敬之意!若因此冲撞了娘娘和殿下,臣女万死难辞其咎!”她将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副被吓到的闺阁女子模样。
皇后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不悦:“是本宫宣她来的,莫非老三觉得,本宫连宣个大夫看病的权力都没有了?还是觉得,本宫这里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萧元启忙躬身道:“母后息怒,儿臣绝无此意!只是担心有心人利用母后的仁慈,对母后不利。”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沈清颜一眼。
“够了。”皇后揉了揉额角,显得十分疲惫,“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沈丫头,今日辛苦你了,你的方子,本宫会让人照着抓药。”
这是在下逐客令,也是在保沈清颜离开。
萧元启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皇后已发话,他无法强行留人,只得躬身道:“儿臣告退。”
沈清颜也叩首:“臣女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凤仪宫。宫门外,萧元启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沈清颜,脸上的温润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警告:“沈清颜,不要以为有王叔护着,你就可以高枕无忧。这京城的天,已经变了。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沈清颜垂眸,语气不卑不亢:“臣女愚钝,只知谨守本分。告退。”她不再多看萧元启一眼,在掌事姑姑的陪同下,径直朝着宫外走去。
萧元启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他身后一名心腹低声道:“殿下,就这么放她走了?不如我们……”
“蠢货!”萧元启低声斥道,“在母后宫外动手,你想让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容不下一个臣女吗?派人盯紧她,还有……查查皇后今日为何突然宣她!”他总觉得,皇后今日的举动,透着不寻常。
沈清颜安然回到国公府,春桃和暗处护卫都松了口气。 然而,她紧绷的心弦并未完全放松。皇后今日的举动充满了谜团,那关于元后旧物的暗示,究竟是善意提醒,还是另有所图?
她将自己关在房内,反复回想着皇后说的每一句话。“皇宫是牢笼”、“元后旧物不知流落何方”……皇后似乎对元后之事知之甚详,而且,她对自己并无明显恶意,甚至隐隐有回护之意。
难道,皇后并非萧元启的同盟,甚至……可能是潜在的助力?
这个念头让沈清颜心潮起伏。若真如此,他们在宫中将不再孤立无援。
深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清晖院,是萧绝。 他显然已经得知了白天宫中发生的事,眼底带着关切与未散的戾气:“他可有为难你?”
“虚惊一场。”沈清颜将宫中经历细细道来,尤其强调了皇后的异常态度和那些意味深长的话语。
萧绝听完,沉默良久,眼神复杂:“顾皇后……她与母后,当年曾是要好的手帕交。母后去后,她便逐渐沉寂,不问世事。没想到……”他看向沈清颜,目光深邃,“她似乎,很看重你。”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布谷鸟叫——三长一短,是萧绝手下最高级别的警报信号!
萧绝神色一凛,瞬间移至窗边。暗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与凝重,隔窗传来:
“王爷!刚得到密报,三皇子以清查宫禁、保护圣驾为名,已派兵接管了皇家珍宝阁和内务府库房!我们的人被挡在外面,无法靠近!”
皇家珍宝阁!那里存放着历代后妃的嫁妆和皇家珍品,包括……元后的遗物!
萧元启的目标,果然是阳佩!
他已经开始动手了!
沈清颜与萧绝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紧迫——必须赶在萧元启之前,拿到阳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