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红绫的脚步停住了。她缓缓的转过身来。
清晨的阳光,透过回廊的雕花格窗,在她身后投下斑驳的光影。有一瞬间江澈看不清她的表情。
不玩了?
她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自嘲似的弧度。
江长随,你又想玩什么新花样?她往前走了一步,走出了阴影走进了光里。
江澈这才看清,她的眼睛里没有了昨夜的迷惘和怒火,只剩下了一种令人心头发冷的疲惫。
那是被人反复戏耍之后,连生气都觉得多余的疲惫。
江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这是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用这样一种平等直视的目光看着她。
没有了畏缩和讨好,没有了那副总是挂在脸上仿佛已经长在了肉里的谄媚笑容。
他的眼神很静。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萧红绫的心没来由的漏跳了一拍。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男人陌生的可怕。
这绝不是那个会为了一文钱辣油跟人吵架的无赖,也绝不是那个见到金吾卫就吓的端着碗逃命的怂包。
黑蔷薇脂粉铺。
江澈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像一颗石子投入了那口名为“真相”的古井之中。
你和柳知意都进不去。萧红绫的眉头蹙起: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家铺子,不是给活人开的。江澈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望向了远处那片代表着皇城的天空,眼神里带着萧红绫从未见过的凝重。
我昨晚在里面,闻到了一股味道。一种……用阴属性的草药,混合着处子之血,熬炼丹药时才会有的,又腥又甜的味道。
这种味道寻常人闻到,只会觉得是劣质的胭脂水粉。但在某些人的鼻子里,江澈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了她那张,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了嘴的脸上,它确比最香的饵料还要诱人。
比如,蛇。
轰!
江澈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惊雷,在萧红绫的脑海里炸响。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闺阁少女,她是捉妖司的常客,是朱雀圣使!她瞬间就明白了江澈这番话里,所蕴含的那令人毛骨悚然的信息量!
他昨晚进去了。
他不仅进去了,还在那短短的时间里,洞悉了脂粉铺最核心的秘密。
他昨晚在书房里那番惊恐万状,颠三倒四的表演,从头到尾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全都是……假的!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冲上了她的心头,不是被欺骗的愤怒和真相大白的释然。而是一种……委屈。一种铺天盖地的委屈。
她看着眼前这个终于不再伪装的男人,眼眶毫无征兆的就红了。
所以……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你昨晚是在看我笑话,对吗?看我像个傻子一样,自以为是的试探你,逼问你?
江澈沉默了。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看着那双总是燃烧着火焰的凤目里,此刻蒙上的那层水汽。
他知道任何解释,在这一刻都是苍白的。他只是往前走了一步。
在萧红绫那错愕的目光中,抬起手用一种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轻柔的动作,拂去了她肩上落下的一片竹叶。
然后用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的说道:
殿下。
我只是……怕你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