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去了池骋的意气风发,只留下满身的疲惫和化不开的悔恨。
十年弹指而过,池骋的头发白了大半,眼角的皱纹深如沟壑,背也微微驼了些。他依旧守着那间公寓,里面的一切都和十年前一模一样——吴所畏的卡通杯子还摆在茶几上,织了一半的围巾挂在衣柜门把手上,日记本被他小心地塑封起来,放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
每天清晨,他还是会煮两杯咖啡,一杯加奶加糖放在对面的空位上,一杯黑咖啡自己喝。喝到一半,他会对着空位置轻声说:“所畏,今天的咖啡煮浓了,你肯定又要皱眉头。”
他不再去公司上班,把所有股份都转给了郭城宇,只留下这间公寓和一点点积蓄,足够他过完余生。他的日常很简单:早上煮咖啡,整理吴所畏的遗物,中午随便吃点东西,下午去墓园坐着,晚上回来翻看日记本,直到深夜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墓园里的向日葵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池骋的背越来越驼,走路也需要拄着拐杖了。管理员换了一任又一任,却都认识这个沉默的老人,每次见他来,都会给他搬一把椅子,递上一杯热水。
“池老先生,天冷了,您多穿点。”新来的管理员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忍不住劝道。
池骋点点头,对着墓碑上的照片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所畏不怕冷,他以前冬天还穿短袖乱跑呢。”
小伙子没再说话,默默退到一边。他知道,这个老人的心早就跟着墓碑里的人一起死了,剩下的只是一具躯壳,在世间日复一日地赎罪。
郭城宇偶尔会来看他,每次来都带着些生活用品,看着他日渐苍老的样子,心里满是唏嘘。“池骋,跟我回去吧,那里有人照顾你。”
池骋摇摇头,指着墙上的照片——那是他和吴所畏的合照,被他放大挂在客厅墙上,“我走了,所畏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他路痴,不认路。”
郭城宇叹了口气,不再劝了。他知道,池骋这辈子都困在自己编织的牢笼里,走不出来,也不想走出来。
汪硕回国来看过他一次,隔着门,他看到池骋佝偻着背,对着空气说话,像个疯子。汪硕站在门口,眼泪掉了下来,他轻声说:“池骋,对不起。”
池骋没开门,只是隔着门冷冷地说:“你没错,错的是我。以后别来了,我不想见任何人。”
汪硕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他知道,他和池骋之间,早就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而这鸿沟的名字,叫吴所畏。
池骋的身体越来越差,常常咳嗽,夜里也睡不安稳,总是梦见吴所畏。梦里的吴所畏还是年轻时的样子,笑着向他跑来,喊着“池骋,你回来啦”,可他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虚无。每次从梦里醒来,他的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这天,池骋又去了墓园,天空飘着小雨,淅淅沥沥的,像极了吴所畏走的那天。他拄着拐杖,慢慢走到墓碑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那枚他当年给吴所畏戴上的戒指,这些年被他摩挲得发亮。
“所畏,你看,这枚戒指还好好的。”他把戒指放在墓碑上,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答应过带你去大理,种满栀子花,可我食言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