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弥远的宴请如同一片阴云,尚未笼罩下来,另一场更直接的攻击已至。
刑部衙门内,陈序正在翻看张承遗物中那张画着奇怪波浪符号的便签,试图找出些许线索,刑部尚书闫文正却派人将他请了过去。
闫文正的脸色不太好看,将一份公文推到陈序面前。
“陈郎中,你看看这个。”
陈序接过一看,是一份来自大理寺的质询公文。内容赫然是关押在天牢的宋知礼,通过其辩护律师(按律,重犯可请讼师)向大理寺提交的“陈情状”,状告陈序在查办漕帮案件期间,曾收受漕帮少帮主石猛巨额贿赂,为其脱罪,并与之过往甚密,有勾结江湖、徇私枉法之嫌!
状纸里说得有鼻子有眼,连“贿赂”的时间、地点(某次酒楼密会)、甚至“赃款”的数额(五千两白银)都编造得一清二楚!
“荒谬!”陈序将公文放下,语气平静,“此纯属宋知礼狗急跳墙,胡乱攀咬!下官与漕帮石猛确有往来,但皆因公务查案所需,且多次行动皆有韩昶及部下在场为证,何来密会收贿一说?此事韩昶及当日参与行动的兄弟皆可作证。”
闫文正揉了揉眉心,叹气道:“本官自然信你。但宋知礼毕竟曾是朝廷重臣,如今虽身陷囹圄,其‘陈情状’既已递到大理寺,按程序就必须启动核查。否则,朝野上下那些盯着你的人,恐怕更要借此大做文章了。”
陈序心中冷笑,他明白,这就是宋党残余势力的垂死反扑。明知是诬告,也要用这种手段来恶心他,牵扯他的精力,拖延他对宋知礼案和其他线索的深挖。
“下官明白。”陈序拱手道,“清者自清,下官愿意配合任何核查。请闫大人按章程办理即可。”
“嗯。”闫文正点点头,“此事本官会压着,尽量从简从速,但必要的问询和取证流程还是要走的。你这几日,恐怕要分些心神应付了。”
“有劳大人费心。”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陈序不得不抽出时间,接受大理寺官员的例行问询,并提供与石猛往来的一切公务记录和证人名单。韩昶等人也被多次传唤作证。
虽然所有人都证明陈序清白,所谓的“密会收贿”纯属子虚乌有,但这套程序性的核查,依旧像一团粘稠的蛛网,缠绕在陈序周围,让他无法全力投入到对“鹞子”、对新科进士、以及对张承遗物中那个神秘符号的调查中去。
“他娘的!这宋知礼都进天牢了,还像条癞皮狗一样乱咬人!”韩昶从大理寺回来,气得直拍桌子,“还有那大理寺的官,问话阴阳怪气,明显就是想找茬!”
杜衡相对冷静,分析道:“他们此举,意在拖延。拖得越久,史弥远那边拉拢新科进士、整合宋党残余势力的时间就越充裕。而且,持续不断的调查,也能不断损耗大人的声望和精力。”
陈序坐在书案后,指尖轻轻敲着那张画着波浪符号的便签,眼神深邃。
“他们想拖,我们偏不能让他们如愿。”
他看向韩昶:“大理寺那边,他们问什么,我们答什么,提供一切他们需要的‘证据’,尽快走完这个过场。你亲自去盯着,别让他们在程序上耍花样拖延。”
“是!”
“老杜,”陈序又看向杜衡,“史弥远宴请新科进士的日子快到了吧?”
“就在后天晚上。”
“好。”陈序眼中闪过一丝锐光,“让我们的人,想办法混进史府,不需要探听什么核心机密,只需要记录下所有参加宴会的人员名单,特别是那些新科进士,在宴会上与史弥远及其核心党羽的互动情况。”
“老朽明白。”
“另外,”陈序拿起那张便签,“这个符号,我总觉得不简单。张承不会无缘无故画下它。动用所有市井和江湖的关系,查!看看临安城内,有没有哪个地方、哪个组织、或者哪种物品上,出现过类似的标记!”
“是!”
吩咐完这一切,陈序站起身,走到窗边。
宋党的反扑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这更加证明,他触及到了他们真正的痛处。对方越是疯狂,越是说明他前进的方向是正确的。
诬告、舆论、宴请……这些都只是烟雾弹。
他必须穿透这些迷雾,找到那条真正通往核心的黑线——那条连接着宋知礼、清风会、乃至境外势力“鹞子”的黑线!
而突破口,或许就在那张不起眼的便签上,或许就在史弥远那场看似寻常的宴会中。
就在这时,他安插在皇城司的一个隐秘眼线,冒着风险送来了一条极其简短的口信:
“天牢消息,宋知礼昨夜秘密会见一人,非狱卒,非讼师。身份不明,相谈约一刻钟。”
陈序瞳孔猛地一缩!
宋知礼在天牢里,竟然还能秘密会见外人?!
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能绕过皇城司和刑部的重重看守?
这次会见,又谈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