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住着桑桑。
再过去是姜泥与青鸟。
二人进屋便栓上门闩。
姜泥仔细检查过屋内,
拉着青鸟在床沿坐下。这些人是北凉王派来的吗?她压低嗓音。
青鸟沉吟道:
王爷只命我们配合,未曾详说。
姜泥攥紧她的衣袖:
若被王轩察觉,我们还能回武当吗?
青鸟默然摇头。你可曾传信给北凉王?
出发前递过消息。
写了什么?
青鸟眸光微动:
只说王轩离山寻人。
不过这些人...
必是刺客。
姜泥陡然变色:
得立刻告知王轩!
青鸟拽住她手腕:
别去。
你莫非还效忠北凉王?
世子是吾主。
那徐逍的孽子罢了!
姜泥眼底燃起恨火,当年他爹屠戮宫闱,
我亲眼看着父皇母后死在血泊中。
徐逍将我送到他儿子身边当丫鬟,打得一手好算盘。
让我们侍奉仇人之子,还要对他感恩戴德。
不论徐逍因何杀害我父王母后,血债就是血债。
我定要取北凉世子性命,为父母讨回公道。
姜泥此刻面容冷峻,不见往日娇憨模样。
青鸟却注意到另一处细节。你说我们?除你之外还有谁?
姜泥诧异地望向青鸟。青鸟,你竟不知情?
知道什么?自我记事起就明白,我是世子死士,生为他生,死为他死。
姜泥凝视青鸟震惊的神色,沉默良久。
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你当真不知!竟然不知?
青鸟面露疑惑。知道何事?
徐逍那老狐狸,狡诈阴险,诡计多端。
竟让你做死士?好深的心计!
他良心何在?
青鸟不解姜泥为何如此激动。
但她明白姜泥在为她抱不平。
究竟是何缘由?
她到底遗漏了什么?
姜泥的低声咒骂持续许久。
终究不敢高声,唯恐惊动客栈中人。
青鸟仍面无表情地听着姜泥喋喋不休。
半晌姜泥才止住话语。
见青鸟毫无反应,顿时气馁。你怎能一无所知?
青鸟直视着她。青鸟,你可知自己身世?
青鸟神情恍惚。
身世?
我不过是北凉王府培养的死士。
过往已无关紧要。
青鸟只是被选中护卫徐枫年的死士罢了。
怎会无关紧要?你的家人也不重要吗?
青鸟清冷面容闪过一丝哀伤,转瞬即逝。有何重要。
不过些痛苦回忆。
姜泥只觉青鸟可怜至极。
至少她知晓自己来历,明白仇家是谁。
而青鸟连仇人面目都无从知晓。
竟要为仇敌之子赌上性命。青鸟,你原本出身望族,合该锦衣玉食安稳长大。
可徐逍灭了你的家族。
你的至亲都死在他手里。
如今你却沦为卑贱死士,连性命都由不得自己。
这般血仇,还要替他卖命?
姜泥言辞激烈,眼中燃着怒火。
青鸟轻拍她的手背。母亲是死在父亲手里的。
语气平静得仿佛在说旁人的事。
姜泥心头一震。
想安慰却无从开口——眼前人似乎不需要安慰。
许久才低声道:你父亲...是被北凉王府的人害的。
青鸟瞳孔骤缩。他死了?
姜泥窥不见她冰封面容下的情绪。
垂眸长久的沉默里,
姜泥只得说道:
我绝不会为仇人赴汤蹈火。
说罢转身离去。
夜色吞没客栈时,
更声穿透窗棂。
楼板间翻身的响动与鼾声起伏,
后院忽起窸窣碎响。
木门吱呀洞开,
瘦小身影闪进最外侧厢房。
骤然亮起的烛火,
将庞大黑影投在窗纸上。大人,今夜还动手么?
取消。
可药都下了!
破绽太多,他们早看穿了。
那为何不揭破?
戏鼠罢了!
昨儿才得的消息,今晨人就到了——除非会飞,
不然哪来这么多纰漏!
“头儿,下一步怎么走?”
掌柜将密信递给蛾子,“塞进王轩房里——算了,他功夫太高,还是放那个瘦丫头屋里吧。”
肥硕男子小声嘀咕:“咱们明明是 ,怎么净干这些杂活?我这把刀本该饮血,如今却日日切菜!”
蛾子苦笑道:“我现在听见‘小二’就条件反射陪笑,哪还有半点刺客样子?”
“小二!”
肥硕男子突然喊。
蛾子的脸立刻堆满笑容。
掌柜拍案而起:“都别废话!蛛网听令——”
众人瞬间肃立。蛾茧、蚕茧留守,六名提竿立刻撤离客栈,通知八十扑蝶娘和三百捉蜓郎速来龙门会合。”
黑影倏忽散去,屋内只剩三人。
蛾茧犹豫道:“大人,厨子和账房都调走了,明日如何开张?”
掌柜猛然惊醒,狠狠扇了两人后脑勺:“蠢货!我们是来 的,开什么客栈!”
两名下属揉着脑袋,终于想起自己刺客的身份。万
夜色深沉,一截柳悄无声息地将信笺塞入门缝。
他行动谨慎,屏息凝神,生怕惊动屋内熟睡的桑桑。
然而隔壁房间的王轩已然察觉,神识扫过,立刻捕捉到那道鬼祟身影在桑桑门前徘徊。
王轩眸光一冷,指尖轻抬。
刹那间,刺耳的机械犬吠撕裂寂静:“汪汪汪!汪汪汪!”
桑桑猛然惊醒,屋内众人亦迅速跃起,朝门外疾冲。
听闻动静,一截柳手腕一颤,急忙将信推入门内,转身欲逃。
可四周房门轰然洞开——桑桑立于身后,黄蓉正对前方,王轩与木婉清封锁左侧,青鸟和姜泥镇守右侧。
众人兵刃在手,衣衫齐整,俨然守株待兔。
一截柳身形骤滞,转瞬却挥刀暴起。
黄蓉侧身闪避,刀气纵横,门框四分五裂。
他左右各劈一刀,木婉清挺剑护住王轩,后者拂袖震散刀气;青鸟长枪一挑,格挡攻势,姜泥惊退半步。
电光石火间,一截柳猛然转向桑桑,刀锋直逼其喉。
桑桑仓皇后退,虽避开要害,手臂仍被划出血痕。桑桑!”
众人疾呼冲入。
一截柳见势难成,倏地破窗遁走。
王轩凝视桑桑臂上鲜血,周身气息骤然森寒。
人影骤然消失在原地。
木婉清等人连忙搀着桑桑来到窗前。
只见王轩正同一截柳激烈交锋。
二人凌空交手,攻势凌厉。
一截柳长刀在手,招招狠辣利落。
刀光四射间,周围屋舍纷纷遭殃。
房顶青瓦不断崩落。
王轩赤手空拳与之相抗。
拳影翻飞,每一击都结结实实。
窗前观战众人甚至能听见血肉相搏的闷响。
一截柳时不时发出痛哼。
看得几人直皱眉头。
王轩又是一拳正中下巴。
一截柳顿时倒飞而出,重重砸进砖墙。
墙面应声破开人形缺口。咳咳!
一截柳捂着胸口踉跄起身。地喷出一口鲜血。
黄蓉倚窗而立:
这人是谁?你们认识么?
青鸟凝目细看:
北莽蛛网的头号 ,一截柳。
木婉清秀眉微蹙:
王轩虽树敌不少,却未曾听说与北莽有恩怨。
确实蹊跷。
此时一截柳再度挥刀扑来。
身法快如鬼魅,只余残影。
刀锋尽取要害。
王轩背负双手从容闪避,似在戏耍困兽。
一招一式游刃有余。
一截柳渐露疲态,面色发青。
心中骇然:
此人究竟何等境界?
竟强悍至此!
当即全力施为。
周身真气尽数贯注刀锋。
一刀劈向王轩后心,被闪开后在地面斩出深沟。
紧接着横削而出。
王轩瞬移至其身后。
飞起一脚将人踹趴。
一截柳瞬息弹起反手回斩。
王轩足尖点地腾空避开。
下方刀气骤起,凌厉无匹。
这次王轩不再躲闪。
周身忽现金芒。
袭来的刀气触之即散。
一截柳瞳孔骤缩。
王轩面对一截柳的连番刀势,神色从容。
锋锐的刀芒划破长空,映亮了大半夜幕。
王轩嘴角扬起轻蔑的弧度,这抹冷笑让一截柳怒火中烧,心中却泛起阵阵寒意。
此刻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下大错。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取徐潇性命,何苦在此招惹这般强敌?那些凌厉的刀气落在王轩身上,如同泥牛入海,连他衣角都未曾撼动。
不甘认输的一截柳将毕生内力汇聚于刀刃,耀眼的光团在刀尖凝聚,刺目的强光令黄蓉等人不得不抬手遮眼。
王轩不再周旋,反手握住背后长剑。
就在一截柳全力斩出光球的刹那,王权剑出鞘,惊天剑气冲天而起。
恐怖威压笼罩全场,一截柳只觉心跳如鼓。
他拼命想要逃离,四肢却如灌铅般沉重。
眼见恢弘剑气当头劈落,寒意瞬间侵入骨髓。
两道气劲相触,刀光顷刻溃散。
势不可挡的剑气贯穿一截柳身躯,将他生生劈作两半。
待剑影消散,殷红才从裂开的躯壳中喷涌而出,染红大地。
黄蓉众人瞠目结舌,未料王轩剑术至此境界。
客栈暗处,蚕茧与蛾茧悄然隐入阴影。
王轩迅速移开视线,不敢直视半空,唯恐被发现。
他转过头,后方的人下意识后退几步。
两人记起一截柳的叮嘱,强压冲动没有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