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商定后,决定先前往林家别院。林晴晴的二爷爷林风为救众人,惨死于斗篷人之手,尸骨无存,此恩此憾,夏玄深感于心,必须前去祭拜。
别院内,气氛肃穆哀戚。灵堂已然设好,正中摆放着林二爷生前常穿的衣物,权作衣冠冢。林晴晴一身缟素,跪在灵前,眼眶红肿,泪痕已干,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原本明媚灵动的双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伤和空洞。她的身旁,站立着数位从秦王城林家本部匆匆赶来的族中长辈和同辈,人人面色沉痛,气息肃然。
夏玄和宋青青步入灵堂,在灵位前郑重地上香、鞠躬。夏玄看着林晴晴消瘦的背影和林二爷的衣冠,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愧疚和沉重。若不是为了帮助自己离开徐府,林晴晴就不会让她二爷爷前往徐家,就不会发生这悲剧……这份人情与亏欠,实在太重。
祭拜完毕,夏玄走到林晴晴身旁,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能低声道:“晴晴小姐……节哀。林前辈的大恩,夏玄没齿难忘。此事……皆因我而起,我……”
林晴晴缓缓转过头,苍白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疲惫和深切的哀伤。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却清晰:“夏公子,不必如此。二爷爷他……是嫉恶如仇,是为了阻止邪教恶行而……这与公子无关。要怪,只怪那些邪教妖人和徐家的败类。”
旁边一位林家管事模样的中年人也对夏玄点了点头,语气沉稳:“夏公子不必过于自责。风老一生磊落,此次遭遇不测,乃是为了大义,林家上下只有悲痛与怀念,绝无迁怒他人之意。公子与星宫的诸位少侠在此事中亦付出了代价,同为对抗邪教,何分彼此?”
林家众人的明理与大度,让夏玄心中的负疚感稍减,但那份沉甸甸的感激与对林二爷的敬意,却更加深重。他再次对林晴晴和林家众人郑重一礼,这才与宋青青默默退出了依旧沉浸在悲伤中的别院。
西城事了,玄天宗那位白衣至尊早在解决危机后便飘然离去,返回秦王城坐镇,夏玄甚至来不及当面道一声谢。随着大秦卫全面接管,西城的秩序逐渐恢复,但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丝驱散不尽的阴霾。
夏玄与宋青青商议后,决定将下一个调查目标,锁定在最早发生、也最为惨烈的“云城灭城案”上。他们猜测,既然血神教会在西城搞出如此大规模的血祭,那手法更酷烈、伤亡更巨大的云城惨案,背后很可能也有邪教会的影子,或许能找到关联线索。
一个月后,坐在白羽鹰上的两人抵达了云城地界。
尚未进城,一股难以言喻的荒凉与死寂之感便扑面而来。曾经拥有数万人口的繁华城池,如今远远望去,城墙虽然依旧矗立,但城头不见守军旌旗,城门也破损了大半,黑洞洞地敞开着,像一张失去生机的巨口。
踏入城内,景象更是凄凉。街道空旷,商铺民居十室九空,许多房屋有被大火焚烧过的焦黑痕迹,坍塌的墙垣随处可见。最刺目的是,尽管过去了一段时间,雨季也冲刷过几次,但一些石板缝隙、墙角屋后,依然能看到大片无法洗净的、已经变成黑褐色的血迹,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屠杀的恐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焦土、霉变和隐隐血腥的怪异气味,令人极不舒服。
两人在死寂的城中小心探查了数日,挨家挨户地查看,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痕迹。然而,除了满目疮痍和那些触目惊心的血迹,他们几乎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没有战斗遗留的独特灵力波动,没有邪教仪式的特殊标记,甚至找不到多少完整的尸体(据说事后已被官府集中处理掩埋)。整座城就像是被一股纯粹而高效的毁灭力量席卷而过,只留下空白与死寂。
“太干净了,干净得反常。”宋青青蹙着秀眉,清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困惑和凝重,“如果是血神教会所为,以他们在西城的表现,应该会留下一些血祭阵法的残痕或者特有的邪气残留才对。”
夏玄沉默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宋师姐,你还记得我曾提过,在来西城之前,我曾在一个叫‘汰镇’的地方,遭遇过另一个邪教组织吗?”
宋青青眸光一闪:“死神教会?”
“对。”夏玄点头,回忆着汰镇那晚红轿子的诡异、操控尸体的手段,以及林学前辈以生命为代价发出的警告,“他们的行事风格,似乎更偏向操控死亡与魂魄,与血神教会那种赤裸裸的血肉祭祀有所不同。我在想……云城这种近乎‘抹除’般的屠杀,会不会更接近‘死神教会’的手笔?”
这个推测让宋青青陷入了沉思。两个不同的邪教组织,可能在不同地域活动,制造了相似的惨案?还是说,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看来,我们需要去一趟你所说的汰镇。”宋青青很快做出了决定,“对比一下两个邪教可能留下的痕迹,或许能发现更多端倪。”
目标明确后,两人不再停留,立刻动身,朝着南海郡方向,前往那座留给夏玄深刻阴影的海边小镇。
路途遥远,又是一个多月的跋涉。期间,两人有时坐于白羽鹰上,有时御剑而行,穿越山川城镇,彼此的了解也加深了许多。夏玄知道了宋青青年方十八,比自己大一岁,修为扎实,已达真灵境四层,是星宫这一代中备受瞩目的天才弟子之一。而夏玄自己也在这段赶路与日常修炼中,水到渠成地突破,修为同样稳固在了真灵境四层。
“看来我们境界一样了。”一次休憩时,宋青青察觉到夏玄气息的变化,淡淡说道,眼中似有一丝极淡的认可。
“侥幸而已,比起师姐的精纯深厚,我还差得远。”夏玄谦虚道。他深知,同是真灵境四层,宋青青作为圣地亲传,根基、功法和实战经验恐怕都不弱于自己。
虽然两人在年轻一辈中已算佼佼者,但经历过西城徐府的惊魂一幕,他们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自身实力的局限。面对徐圭那样的天灵境,乃至血神教执事、死神教会轿中神秘存在那种等级的敌人,他们这点修为,根本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生死完全操于他人之手。这种无力感,如同鞭策,让他们在赶路时也未曾松懈修炼。
一个多月后,熟悉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预示着汰镇近了。
当两人站在汰镇外围的山坡上,俯瞰这座小镇时,夏玄眉头微微皱起。与他上次离开时相比,汰镇似乎更加……萧条了。虽是白天,镇子里却显得格外安静,街道上行人稀少,而且大多步履匆匆,脸色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惊惶与警惕。曾经还算热闹的码头,如今停泊的船只也少了大半,整个镇子笼罩在一种压抑而不安的气氛中。
“看来,上次的事情影响还在,或者说……又发生了些什么。”夏玄低声对宋青青说道,手不自觉地按在了青玄剑的剑柄上。
宋青青微微颔首,白皙的脸上神情专注,那双桃花眼仔细观察着镇内的布局和气息:“小心些。我们先找地方落脚,再打听情况。”
两人收敛气息,如同普通的旅人,迈步朝着汰镇那略显冷清的镇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