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西双版纳,勐腊县。
热带雨林的湿气在清晨凝结成浓雾,笼罩着边境线上连绵起伏的山峦。盘山公路像一条灰色的带子,蜿蜒穿梭在墨绿色的林海中。云知意坐在一辆不起眼的越野车里,车窗半开,潮湿的空气夹杂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涌进来。
她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深灰色户外装,斩灵剑用特制的剑袋装着,横放在膝上。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里面是沈清月花了两天两夜赶制出来的仿制石板。
骨传导耳机里传来陈默的声音:“云队,我们已经就位。交易地点东北方向三百米,废弃的观景台,三人埋伏。西北方向两百米,橡胶林边缘,两人。南侧制高点,我和清尘,视野覆盖全场。”
“收到。”云知意低声回应,“买家那边有动静吗?”
“还没有。但十分钟前,有一辆没挂牌的皮卡从缅甸方向开过来,停在距离交易地点一公里的岔路口。车上下来四个人,进了林子,看行进方向,是朝交易地点来的。”
四个人。
云知意看向车窗外。浓雾正在逐渐散去,阳光开始透过树冠的缝隙洒下来,在泥泞的路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保持隐蔽,等我信号。”
“明白。”
越野车继续前行,拐过最后一个弯道后,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这里原本是个小型的边境贸易点,后来因为走私打击而废弃,只剩几间破败的竹楼和水泥平台。
空地中央,一个穿着当地民族服饰的中年男人站在那里,身边放着一个背包。他看到越野车,抬手示意。
云知意停下车,但没有立刻下去。神识如水般铺开,瞬间覆盖了周围五百米的范围。
除了陈默报告的那些人,她感应到了另外七个隐藏的气息——四个在空地西侧的竹楼里,三个在南侧的树林中。总共十四个埋伏者,加上明面上的这个,十五人。
修为都不高,最高的也就练气中期,大部分只是身体强壮的普通人。但云知意注意到,其中有三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能量波动,不是真元,更像是……某种科技装备。
她提起手提箱,推门下车。
“你就是【收藏家001】?”中年男人开口,普通话带着浓重的云南口音。
“货带来了,钱呢?”云知意直奔主题。
男人笑了笑,拍了拍身边的背包:“一百万,现金。但得先验货。”
“可以。”
云知意把手提箱放在两人中间的一块平整石头上,打开锁扣,但没有掀开箱盖。
男人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打开箱子。
“等等。”云知意按住箱盖,“你的钱,我也要验。”
两人对视,空气中有瞬间的凝固。
男人咧了咧嘴,退回原位,拉开背包拉链。里面是一沓沓捆好的百元钞票,看起来确实是一百万。但云知意神识扫过,发现只有表面几沓是真钞,下面全是裁切整齐的白纸。
果然是骗局。
“现在可以看货了吧?”男人催促。
云知意掀开箱盖。
黑色的石板躺在特制的缓冲材料中,表面纹路在晨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她故意将石板转了半圈,让那个刻错的第七个符文朝上。
男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型仪器——那是一个便携式光谱分析仪,还连接着某种能量探测器。他蹲下身,开始仔细扫描石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空地周围的树林里,鸟儿似乎察觉到了危险,停止了鸣叫。只有风穿过竹叶的沙沙声,和男人操作仪器时轻微的滴答声。
两分钟后,男人站起身,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样?”云知意问。
“纹路……是对的。”男人说,“能量特征也符合描述。但……”
“但什么?”
男人盯着石板上那个倒三角形符文看了几秒,突然笑了:“但你这块,是假的。”
话音未落,他猛地后退,同时右手一挥!
“动手!”
瞬间,埋伏在四周的十四个人同时现身!
西侧竹楼里冲出四个持枪者,南侧树林中跃出三个手持短刀的身影,东侧和北侧也各有人影扑来。而那个中年男人自己,则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云知意。
“把真石板交出来,饶你不死!”
云知意站在原地,没动。
她的目光扫过围上来的十五个人,最后落回中年男人身上:“你怎么看出是假的?”
“第七个符文,应该是顺时针旋转的三点,不是倒三角形。”男人冷笑,“做仿制品也不做足功课。真石板在我们手里,我们当然知道真品长什么样。”
果然。
对方不但有真石板,而且已经破解了上面的内容。
“真石板在哪儿?”云知意问。
“等你死了,我会烧给你——开枪!”
枪声响起!
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云知意动了。
斩灵剑出鞘!
七彩剑光在晨雾中划出一道绚丽的弧线,第一颗子弹被剑身精准地劈成两半!紧接着,她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烁,瞬间出现在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瞳孔骤缩,想扣动扳机,却发现自己握枪的手已经离开了手腕——一道细细的血线从腕部延伸开来,下一秒,手掌连同手枪一起掉落在地。
他甚至没感觉到疼痛,只看到一片血雾喷溅。
“啊——!”
惨叫声迟了半秒才响起。
而这时,云知意已经冲入了人群。
剑光再起。
没有华丽的招式,只有最简单、最直接的刺、劈、削、撩。每一剑都精准地命中要害——持枪者的手腕、持刀者的膝盖、扑击者的咽喉。
没有杀人。
但十五个人,在不到十秒的时间内,全部失去战斗力。
最后一个埋伏者倒在泥地里时,晨雾才刚刚被阳光彻底驱散。空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血水混着雨水,在泥地上汇成暗红色的水洼。
云知意站在中央,斩灵剑斜指地面,剑尖一滴血缓缓滴落。
她甚至没有喘息。
“清尘,制高点那三个交给你。陈默,带人清理外围。”她对着骨传导耳机说。
“已经在处理了。”林清尘的声音传来,伴随着远处传来的一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
陈默那边也传来几声短促的交手声,很快就安静下来。
两分钟后,林清尘和陈默带着各自的队员出现在空地边缘。他们押着三个被捆住的人——正是之前埋伏在制高点和外围的。
“跑了两个,往缅甸方向去了,追不上。”陈默汇报,“抓到的这些,都是雇佣兵,嘴里藏了毒囊,被我们提前卸了下巴。”
云知意点头,走到那个断腕的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已经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凶狠:“你们……你们是官方的人……”
“真石板在哪儿?”云知意重复刚才的问题。
男人狞笑:“在你们永远找不到的地方……”
云知意蹲下身,手指在他额头上一点。
搜魂术。
这是她从母亲传承中学到的秘术之一,能强行读取目标近期的记忆片段,但对被施术者会造成不可逆的脑损伤。正常情况下她不会用,但现在是特殊情况。
男人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眼睛翻白,口水从嘴角流出。
几秒后,云知意收回手指,脸色沉了下来。
“怎么样?”林清尘问。
“石板确实在他们手里,但不在勐腊。”云知意站起身,“三天前,石板已经被送往滇西北的香格里拉,交给一个叫‘扎西’的中间人。扎西会负责把石板运出境外,最终目的地是……”
她顿了顿:“瑞士,因特拉肯。”
阿尔卑斯山,古堡。
果然和西方守门人有关。
“这个人怎么办?”陈默指着地上已经神志不清的中年男人。
“交给当地警方,就说是跨境走私团伙内讧。”云知意说,“我们没时间处理后续,必须立刻赶往香格里拉。如果石板已经出境,就麻烦了。”
“可是云队,”一名队员犹豫道,“香格里拉距离这里七百多公里,就算现在出发,赶到也要晚上了。如果对方已经……”
“那就让他们出不了境。”云知意看向北方,“楚队,能协调边防部队,加强对滇西北边境线的巡查吗?”
楚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已经在做了。但滇西北地形复杂,边境线漫长,完全封锁需要时间。而且如果对方走的是隐秘小道……”
“那就双管齐下。”云知意做出决定,“陈默,你带一半人继续在勐腊调查,查清这个团伙的其他据点和人员。林清尘,你跟我去香格里拉。”
“就我们两个?”
“人多了反而显眼。”云知意说,“对方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必须速战速决。”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呻吟的雇佣兵,补充道:“把这些人交给警方前,让苏晴远程指导,抽血采样。他们身上可能带有归墟之力的残留,是重要的研究样本。”
“明白。”
一小时后,云知意和林清尘已经坐在前往香格里拉的直升机上。
这是楚风紧急协调的军方资源。直升机沿着横断山脉北飞,下方是连绵的雪山和深谷,澜沧江和金沙江在群山间蜿蜒如带。
林清尘检查着装备,突然开口:“知意,刚才交手时,你的剑法……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云知意正在闭目调息,闻言睁开眼睛:“哪里不一样?”
“更简洁,更直接。”林清尘斟酌着用词,“以前的剑法虽然精妙,但还能看出招式和套路。今天看你出手,已经完全没有‘招式’的概念了,只有最有效的攻击。”
云知意沉默片刻,说:“母亲留下的传承里有一句话:‘剑法的最高境界,是无招。因为敌人不会按你的套路来。’”
她看向窗外掠过的雪山:“林啸云那一战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生死搏杀时,胜负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多余的招式,华丽的动作,都是累赘。只有最直接、最致命的攻击,才能活下去。”
林清尘若有所思。
直升机在三个小时后抵达香格里拉郊外的临时停机坪。当地特勤局分部的负责人已经等在那里——一个四十多岁的藏族汉子,叫格桑,皮肤黝黑,眼神锐利。
“云顾问,林先生。”格桑和他们握手,“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那个叫扎西的人,我们查到了他的信息。”
他递过来一个平板电脑:“扎西,全名扎西次仁,四十二岁,本地人。表面上是做药材生意的,实际上长期从事文物走私。他在古城里有个店面,但主要活动地点在距离这里五十公里的一个山村,那里有他的仓库和转运点。”
“石板可能在那里吗?”
“有可能。我们监控发现,扎西昨天下午回了山村,之后就再没出来。但山村地形复杂,背靠雪山,正面只有一条路,易守难攻。而且……”
格桑犹豫了一下:“而且那山村有些……奇怪的传说。”
“什么传说?”
“当地人叫它‘鬼村’,说夜晚会听到地下传来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挖东西。建国前,那里发生过整村人失踪的怪事,后来迁去的人家也经常出事,现在只剩扎西一家和他的几个手下还住那里。”
地下敲击声。
云知意想起王明远说的——石板会“呼吸”。
如果那里真的有归墟之力的残留,或者曾经是某个祭祀遗址,那石板放在那里,可能会产生共鸣。
“带我们去看看。”她说。
格桑安排了四辆越野车,一行十二人趁着天色还亮,向山村进发。
山路比想象的更难走。所谓的“路”其实只是车辙压出来的土道,狭窄崎岖,一侧是峭壁,另一侧是深谷。半个小时后,车队停在一个垭口前——前方的路被塌方的碎石堵住了。
“只能步行了。”格桑下车查看后说,“从这里到山村,还有五公里山路。”
云知意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山间的阴影逐渐拉长。
“留两个人看车,其他人跟我们一起走。带足装备,准备夜战。”
她有种预感——今晚,不会平静。
五公里的山路走了近两个小时。当山村出现在视野中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那是一个坐落在山谷中的小村落,只有十几栋藏式石屋,大多已经破败不堪。只有最深处的一栋两层石屋亮着灯,窗户里透出昏黄的光。
整个村子死一般寂静,连狗叫声都没有。
云知意让其他人散开隐蔽,自己和林清尘、格桑慢慢靠近那栋亮灯的石屋。
距离还有一百米时,她突然停下。
“有阵法。”
石屋周围,布置了一个简易的警戒阵法。虽然粗糙,但一旦触动,里面的人立刻就会知道。
“能破吗?”林清尘低声问。
“可以,但需要时间。”云知意观察着阵法的结构,“这是西南地区巫蛊术和中原阵法的结合体,核心节点在……东侧那棵枯树下。”
她示意格桑:“让你的人从西侧佯攻,吸引注意力。我和清尘从东侧破阵潜入。”
“明白。”
三分钟后,西侧传来几声枪响——那是格桑的人在故意制造动静。
果然,石屋里冲出四个人,手持猎枪,朝西侧张望。
就是现在!
云知意和林清尘如同两道影子,从东侧疾掠而过。斩灵剑轻轻一点,枯树下的阵眼瞬间破碎。警戒阵法失效。
两人无声地贴近石屋后墙。
里面传来对话声:
“……勐腊那边失联了,肯定是出事了。”
“怕什么,石板在我们手里,明天一早就出境。到了缅甸,就安全了。”
“扎西大哥,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买家肯出五百万美金,也太夸张了……”
“闭嘴,不该问的别问。今晚轮流守夜,都警醒点!”
云知意透过窗户缝隙往里看。
石屋的一楼是个仓库,堆放着各种箱子和麻袋。中央的空地上,放着一个特制的金属箱子,箱子上贴着符箓——那是封锁能量波动的封印。
石板就在里面。
屋里总共六个人。扎西是个矮壮的中年藏族汉子,腰间别着一把藏刀。另外五个都是他的手下,三人持猎枪,两人持砍刀。
“六个人,三个有枪。”林清尘用手语比划,“我解决左边两个,你解决右边四个。”
云知意点头。
下一秒,两人破窗而入!
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
扎西反应极快,几乎在窗户破碎的瞬间就扑向金属箱子,想带着石板逃走。但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箱子,一道剑光已经横在他的咽喉前。
“别动。”云知意的声音冰冷。
另一边,林清尘的剑已经架在了两个持枪手下的脖子上。格桑也带着人冲了进来,控制了另外三人。
战斗在五秒内结束。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扎西脸色惨白。
云知意没回答,走到金属箱子前,撕下上面的符箓。
箱子打开的瞬间,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开来。
里面躺着的,正是那块黑色石板。但和王明远描述的不同,这块石板的颜色更深,几乎漆黑如墨。表面的纹路不是刻上去的,而是……在流动。
像黑色的液体,在石板内部缓缓旋转。
更诡异的是,石板正在发出微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有节奏的,仿佛活物。
“这东西……”格桑倒吸一口凉气。
云知意伸手想去拿石板,指尖刚触碰到表面,异变突生!
石板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黑光!整个石屋剧烈震动起来,地面开裂,墙壁上的石块纷纷剥落!
“退出去!”云知意大喊。
但已经晚了。
地板轰然塌陷,所有人向下坠落!
云知意在坠落的瞬间抓住了石板,另一只手挥剑插入岩壁,减缓下落速度。林清尘也及时抓住了岩壁凸起。
但格桑和他的手下就没那么幸运了,直直坠入下方的黑暗中,只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和重物落地的闷响。
坠落持续了大约三秒。
云知意落地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中。
头顶是塌陷的洞口,月光从那里洒下来,勉强照亮了四周。
这里……是一个地下祭坛。
圆形的石制平台,直径超过三十米。平台中央,立着一根三米高的黑色石柱,柱身上刻满了和石板上一模一样的流动纹路。
而平台的边缘,整齐地摆放着十二口棺材。
木质的,已经腐朽,但依稀能看到上面绘制的符文。
最让人心悸的是,祭坛的地面上,散落着无数白骨。人类的骸骨,层层叠叠,不知道有多少。
“这是……万人坑吗?”林清尘的声音在颤抖。
云知意握紧斩灵剑,缓缓走向中央的石柱。
手中的石板,心跳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
当她走到距离石柱十米时,石板突然挣脱她的手,飞向石柱!
“啪”的一声,石板严丝合缝地嵌入石柱顶端的一个凹槽中。
瞬间,整个祭坛活了。
地面上的骸骨开始颤动,墙壁上的纹路开始发光,那十二口棺材的棺盖,缓缓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