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水穿着那身融合了古风与深渊诡魅的新衣,墨色深沉,暗红纹路如同流淌的血脉,领口的红色蝴蝶结在昏暗中异常醒目
她似乎对自己这深渊华裳颇为满意,周身翻涌的毁灭气息都仿佛沉淀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
猩红的眼眸扫过这片由凝固暗影构成的“衣橱”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归终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审视、一丝残留的依赖,还有被深渊浸染后的漠然
“归终姐,”她的声音在死寂的深渊中响起,打破了粘稠的沉默,带着点刻意为之的随意
“站了这么久,累么?要不要……喝一杯?” 她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深渊特产是没有的,不过,我这里倒存了点‘上面’的东西”
她抬手,指尖在虚空中一划,空间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两坛酒凭空出现,悬浮在她们面前
一坛是古朴的陶罐,散发着璃月清冽的稻米香;另一坛是橡木桶,透着蒙德特有的葡萄果香与橡木气息
“选吧,”林洛水猩红的眸子盯着归终,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
“璃月的‘醉仙酿’,还是蒙德的‘蒲公英酒’?就当……庆祝我换了身新‘皮囊’?” 最后几个字带着自嘲的冰冷
归终看着那两坛酒,又看看林洛水身上那件仿佛深渊本身织就的新衣,心口堵得发慌
她明白这绝非简单的饮酒邀请,更像是一场危险的试探,或者……是洛水自己也无法控制的某种宣泄前兆
她深吸了一口那污浊的空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都好……洛水想喝什么,姐姐就陪你喝什么”
林洛水挑了挑眉,似乎对归终的顺从有些意外,又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她手指一点,那坛璃月的“醉仙酿”便飞到了归终面前,而她自己则抓过了那桶蒙德的“蒲公英酒”
“那就……蒙德吧”她说着,指尖凝聚一点暗芒,轻易地削开了橡木桶的封口
一股浓烈而甜美的酒香瞬间逸散出来,与深渊腐朽的气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没有酒杯
林洛水直接仰头,对着桶口,狠狠灌了一大口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她苍白的嘴角滑落,浸湿了领口那血红的蝴蝶结
她的喉头滚动,吞咽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狠劲
归终看着她,心揪得更紧
她也学着洛水的样子,拍开醉仙酿的泥封,对着坛口喝了一口
清冽辛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灼烧感,让她忍不住轻咳了一下
林洛水瞥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又仰头灌下一大口
她喝得又快又急,仿佛那不是酒,而是某种能暂时麻痹痛苦的毒药
归终只能沉默地陪着她,小口小口地啜饮,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妹妹的脸
深渊的粘稠空气似乎让酒意上涌得更快
没过多久,林洛水原本苍白如纸的脸颊就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酡红,像燃烧的余烬
她那双猩红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水汽,锐利和冰冷被一种迷离的脆弱所取代
她抱着酒桶,身体开始微微摇晃
“呵……蒙德的酒……还是这么……甜得发腻……”
她嘟囔着,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试图再喝一口,手却有些不稳,酒液洒了一些出来,落在她黑色的裙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归终放下酒坛,想要上前扶住她:“洛水,你喝多了……”
“别碰我!”林洛水猛地一挥手,动作幅度很大,带着醉后的失控
她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却又倔强地站稳了
她瞪着归终,眼神涣散,里面翻涌着痛苦、委屈和一种被酒精放大的、无法言说的绝望
“我没醉……我清醒得很……”她喃喃着,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含糊
她抱着酒桶,像个迷路的孩子,茫然地环顾着四周扭曲的黑暗
那身华丽的新衣此刻衬得她更加单薄无助
突然,她像是耗尽了所有支撑的力气,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归终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张开双臂
林洛水没有抗拒,或者说,她已无力抗拒
她整个人,带着浓重的酒气和深渊的寒意,重重地、几乎是砸进了归终的怀里
那颗银色的脑袋,深深地埋进了归终的颈窝和胸前,像寻求庇护的幼兽,又像溺水者抓住最后的浮木
归终被她撞得后退半步,却稳稳地抱住了她
怀中冰冷而颤抖的身体,带着酒后的滚烫温度,还有压抑不住的细微呜咽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林洛水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以及归终自己如鼓的心跳
过了许久,久到归终以为她睡着了,一个极其沙哑、带着浓重哭腔、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来的声音,闷闷地从归终怀里响起:
“归终姐……”
归终的心猛地一缩,屏住了呼吸
“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子的……” 林洛水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玻璃渣
“我也不想变成这样……满身都是毁灭……像个怪物……”
“可我又不能不这样……”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双手死死攥紧了归终背后的衣料,仿佛要将自己嵌入对方的身体里
“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啊……”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汹涌而出,瞬间浸湿了归终胸前的衣襟
那不再是毁灭令使的冰冷,而是一个被彻底击垮的灵魂最绝望的悲鸣
“在你……在你……被他们……害死之后……”
林洛水泣不成声,话语断断续续
“我的世界……就已经开始崩塌了……归终姐……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啊……你没了……我怎么办……”
“后来……云悠……云悠她也……” 提到这个名字,她的哭声更加凄厉
“她就死在我面前……那么突然……我连……连抓住她的机会都没有……血……到处都是血……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任何人……”
“再后来……丝柯克……” 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最深的痛楚,让她的声音几乎撕裂
“丝柯克……她是我唯一……唯一能抓住的……她像我的暖炉……我的抱枕……我那么……那么用力地想要护住她……可她还是……死在了别人手里……死之执政……我恨!我好恨!”
她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的脸上,猩红的眼眸里是滔天的恨意和无尽的痛苦,直直地撞进归终的眼底
“我真的好想变强……好想好想……强到可以碾碎天理……强到可以逆转生死……强到能保护所有我在乎的人!”
她的声音嘶哑地吼着,带着不甘和绝望
“云悠、丝柯克……还有你……归终姐……我唯一不想再失去的姐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保护不了她们!为什么我总是眼睁睁看着她们离开!是我太弱了吗?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她像个迷路的孩子般质问着,泪水混合着醉意,冲刷着她脸上的脆弱与狼狈
“我努力了……我拼了命地变强……甚至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结果呢?结果还是一样……什么都没改变……什么都没有了……”
她崩溃地再次将脸埋进归终怀里,嚎啕大哭,仿佛要将积攒了千年的痛苦、委屈、自责和绝望,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
哭声在死寂的深渊里回荡,撕心裂肺
“我好累……归终姐……我真的好累……我不想再这样了……可我又停不下来……深渊的力量在推着我……毁灭的意志在烧着我……我停不下来啊……”
归终紧紧抱着怀中哭得浑身颤抖的妹妹,心如刀绞,自己的眼泪也早已无声滑落
她能感受到林洛水灵魂深处那巨大的空洞和撕裂的痛苦,那份想要守护却不断失去的绝望,那份被深渊裹挟身不由己的恐惧
她只能用力地抱着她,用自己身体的温度去温暖那具冰冷颤抖的躯壳,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银发,像安抚最幼小的孩子
“我知道……姐姐都知道……” 归终的声音哽咽着,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柔
“不是你的错……洛水,真的不是你的错……姐姐回来了,姐姐就在这里……不会再走了……”
“丝柯克……她一定也不希望你这样折磨自己……云悠也是……” 归终的声音轻柔却充满力量
“变强没有错,但洛水,不要被这力量吞噬……姐姐会陪着你……我们一起……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姐姐会帮你……一起去找丝柯克的转世……一起……守护你想守护的一切……姐姐不会再让你一个人扛着了……再也不会了……”
林洛水在她怀里哭得几乎脱力,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泣
那些压抑了太久、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脆弱和渴望,在酒精和归终的怀抱里,终于冲破了毁灭意志的冰冷外壳,赤裸裸地暴露出来
深渊依旧死寂,扭曲的暗影在周围无声蠕动。但在这方寸之地,姐妹相拥,一个痛哭失声,一个温柔抚慰
那些关于失去的痛苦、关于力量的迷茫、关于深渊的挣扎,在此刻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衣襟
也仿佛在冰冷绝望的废墟上,艰难地浇灌出一株名为“救赎”的幼苗。虽然渺小,却顽强地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