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未散。
李天罡那具还温热的尸体就躺在碎石堆里。
没人多看一眼。
刚才还被吓破胆的宗门联军现在全活过来了。
特别是浩然门主。
这老头把手里那根巨大的戒尺往背后一插。
动作麻利地从怀里掏出个不知道多大容量的乾坤袋。
直奔凌霄殿塌了一半的屋顶。
那里有几块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金瓦。
灵气逼人。
看着就值钱。
“轻点抠。”
风清浅把玩着手里那把抢来的凌霄剑。
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帮土匪。
“那是在此地聚灵千年的玄金瓦。”
“别给弄碎了。”
“回头还要融了给我万兽阁铺厕所。”
浩然门主手一抖。
差点把瓦片给扔了。
拿玄金瓦铺厕所。
这女魔头比他还败家。
但他也没敢反驳。
甚至更加卖力地指挥弟子去撬地砖。
既然是铺厕所。
那地砖也不能少。
整个凌霄峰上一片欢腾。
那是瓜分战利品的狂欢。
就连赤焰都在废墟里刨出来一块火属性的灵晶。
嘎嘣嘎嘣嚼得正香。
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好。
除了空气有点不对劲。
风突然停了。
不是那种慢慢停歇。
而是像被人按下了暂停键。
正在飞舞的战旗僵在半空。
飘荡的灰尘悬浮不动。
连赤焰嘴里嚼到一半的灵晶渣子都掉不下来。
绝对的静止。
紧接着。
是一股令人窒息的重压。
没有任何预兆。
嘭。
正在撬地砖的一个小宗门弟子直接炸成了血雾。
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
第三个。
那些只有金丹期修为的修士。
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接二连三地爆开。
鲜血还没落地。
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蒸发干净。
“怎么回事?!”
天极宗主大骇。
他试图运转灵力抵抗。
却发现体内的灵海像是一潭死水。
根本调动不了分毫。
这就是规则压制。
比刚才李天罡的领域还要霸道百倍。
如果说李天罡是在利用规则。
那现在这股力量。
就是在篡改规则。
这里不归天道管。
归他管。
哒。
哒。
哒。
轻微的脚步声从大殿最深处的黑暗里传出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脏上。
所有人都痛苦地捂住胸口。
脸色惨白。
那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颜色的麻布衣裳。
赤着脚。
满头白发长得拖在地上。
上面还沾着几千年前的灰尘。
他太老了。
皮肤松弛得像是一层融化的蜡挂在骨头上。
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活人的生气。
只有一股腐朽到极致的霉味。
凌霄剑阁老祖。
那个活在传说里。
据说早已飞升或是坐化的老怪物。
剑神。
独孤绝。
他没死。
但他看起来比死人还可怕。
那一双眼皮耷拉着。
遮住了里面的浑浊。
他走到大殿门口。
看着满地的狼藉。
看着李天罡那具尸体。
没有任何悲伤。
甚至连情绪都没有。
就像是在看一只死掉的蚂蚁。
“太吵了。”
声音很轻。
沙哑得像是两片破瓦在摩擦。
但听在众人耳朵里。
不亚于九天雷劫。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枯瘦如柴。
指甲长得弯曲发黑。
对着正在屋顶上抠瓦片的浩然门主。
轻轻一点。
没有任何光影效果。
没有剑气。
只是简单的因果律。
嘭。
浩然门主甚至没来得及求饶。
胸口直接凹陷下去。
整个人像是被一座看不见的大山撞中。
倒飞而出。
直接砸进了十几里外的峭壁里。
生死不知。
全场死寂。
浩然门主可是半步灵皇。
在这个老怪物面前。
连个屁都不是。
一指头就被摁灭了。
独孤绝没停。
手指微微偏移。
指向了刚要把灵兽召出来的天极宗主。
“你也跪下。”
依然是那副要死不活的语气。
咔嚓。
天极宗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双腿膝盖粉碎性骨折。
整个人重重跪在碎石堆里。
脑袋被一股巨力压得死死贴着地面。
连抬一下都做不到。
“神境……”
夜君离站在风清浅身侧。
向来漫不经心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凝重。
手里的骨珠停止了转动。
周身魔气翻涌。
但在那股恐怖的威压面前。
这点魔气就像是烛火。
摇摇欲坠。
风清浅抿着唇。
手里那根铜棍握得发烫。
她在抖。
不是因为怕。
是因为身体在本能地预警。
这老东西太强了。
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
这就是神境吗?
超越了凡人极限。
触摸到了所谓“神”的门槛。
怪不得凌霄剑阁这么多年没人敢惹。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底牌。
一个活了几千年的老不死。
独孤绝并没有理会那些趴在地上的蝼蚁。
他慢慢转过头。
那双浑浊的眸子终于睁开了一线。
锁定了风清浅。
那一刻。
风清浅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扔在冰窖里。
所有的秘密。
所有的底牌。
在这一眼中无所遁形。
“找到了。”
老怪物咧开嘴。
露出几颗残缺发黑的牙齿。
笑容贪婪而诡异。
“那令人厌恶又迷人的味道。”
“神御族的血。”
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个瘾君子闻到了极品。
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几千年了。”
“老夫等得骨头都快化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
他一步迈出。
空间缩地成寸。
直接出现在风清浅面前十丈处。
那种压迫感。
让风清浅身后的三只神兽都发出了不安的低吼。
赤焰身上的火都快熄了。
大白趴在地上呲着牙却不敢动。
就连冰凤都不得不收敛双翼。
这是生命层次的碾压。
“小娃娃。”
独孤绝伸出手。
像是要讨要糖果的长辈。
“把你身体里的那本书交出来。”
“那是属于我的东西。”
“万兽图鉴。”
“还有。”
他指了指地上的一个破旧铜盆。
那是用来喂狗都不一定要的破烂。
“自己割开喉咙。”
“把血放满。”
“只要神御族的真血。”
“别掺杂质。”
“老夫心情好。”
“或许可以留你一具全尸。”
“把你炼成最完美的剑士。”
“伺候我飞升。”
风清浅笑了。
笑得肩膀都在抖。
顶着那股能把人压成肉泥的威压。
她慢慢抬起头。
那双异色瞳孔里。
没有恐惧。
只有一股子不服输的狠劲。
“老不死的。”
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正好落在独孤绝那双赤脚前。
“你是不是睡太久把脑子睡坏了?”
“想要我的血?”
“行啊。”
她把铜棍往肩上一扛。
嘴角勾起一抹极为嘲讽的弧度。
“你跪下来叫声祖宗。”
“我赏你一口。”
“要是叫得好听。”
“说不定我还给你加点料。”
“比如鹤顶红什么的。”
全场倒吸凉气。
那些还清醒的修士都看傻了。
这女的是真疯还是假傻?
这可是神境老祖。
一根指头就能灭了在场所有人的存在。
她居然让人家跪下叫祖宗?
还要喂毒药?
这也太彪了。
独孤绝愣了一下。
显然没料到死到临头还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几千年没出关。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勇了吗?
“好胆。”
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股能冻结灵魂的阴冷。
“既然你不识抬举。”
“那老夫就亲自来取。”
“把你那一身骨头一根根捏碎。”
“我就不信。”
“榨不出那几滴血。”
他再次抬起手指。
这一次。
不再是随意的点杀。
指尖上汇聚起一团灰色的光晕。
那是寂灭法则。
碰着死。
擦着亡。
“去死。”
手指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只有一道灰线划破长空。
直指风清浅眉心。
躲不开。
空间被锁死了。
时间被拉长了。
风清浅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代表着死亡的灰线逼近。
那种无力感。
太让人讨厌了。
就在那灰线即将触碰到她眉心的瞬间。
一只手从侧面伸了过来。
修长。
苍白。
却异常有力。
没有任何花哨的灵力波动。
就是单纯的肉掌。
啪。
那只手直接握住了那道灰线。
像是捏住了一条死蛇。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声音响起。
那道能秒杀灵皇的寂灭法则。
在那只手中疯狂挣扎。
却怎么也逃不脱。
最后。
噗的一声。
被硬生生捏爆。
所有的灰光消散无踪。
夜君离挡在风清浅身前。
黑袍无风自动。
那张俊美到妖孽的脸上。
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慵懒。
那一双眸子彻底变成了纯黑。
没有眼白。
就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魔渊。
嘴角微微上扬。
露出一颗尖锐的虎牙。
邪气凛然。
“老狗。”
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来自地狱的回响。
“想动她。”
“问过我没有?”
独孤绝瞳孔骤缩。
刚才那一击。
虽然只用了三成力。
但也不是凡人能接下的。
这个浑身魔气的小子。
到底是什么来头?
“你是谁?”
老怪物警惕地退了半步。
他在夜君离身上。
嗅到了一股让他极其不舒服的味道。
那是比神境还要古老。
还有邪恶的气息。
夜君离没回答。
他只是反手把那把削水果用的“凌霄”剑扔给了风清浅。
“拿着。”
“一边看着。”
“这种老骨头。”
“太硬。”
“别崩了你的牙。”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
发出咔咔的脆响。
然后对着独孤绝勾了勾手指。
极其挑衅。
“来。”
“让我看看。”
“你这个所谓的半吊子神境。”
“到底有几斤几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