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的指尖刚触到裂隙边缘，系统提示音便炸响在识海。
吞噬法则已进入【星际文明】阶段。机械音里多了星尘流动的嗡鸣，请选择发展方向：【殖民拓展】或【文明对抗】。
他的瞳孔映着裂隙中翻涌的星泡，喉结动了动。
十二岁那年，他蹲在灰区垃圾场的铁皮后面，看着议会清道夫的黑靴碾碎母亲的珍珠发卡；三个月前，叶清欢被时间裂隙吸走时，发梢扫过他手背的温度还未消散；此刻，妹妹陈霜在零号工坊的全息屏前敲代码的侧影，正随着系统波动在他脑海里明明灭灭。
文明对抗。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决策都轻，却像钉子般钉进虚空。
裂隙里的星泡突然震颤。
陈洛感觉有无数丝线缠上他的识海——那是银河系中正在发展的文明脉络，从碳基生物的原始火种到硅基生命的量子网络，从信仰神明的母星到崇拜机械的空间站，全部以最原始的状态在他意识里铺陈开来。
有个正在爆发能源战争的文明让他心口发紧，那里的少年兵与陈霜同龄；有个用歌声传递信息的文明让他嘴角微扬，他们的星舰外壳刻着和叶清欢拳谱相似的纹路。
叮——检测到文明对抗模式激活。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夹杂进赫尔加的尾音，警告：观测者维度已锁定坐标，建议......
话音戛然而止。
陈洛转头看向实验室方向，那里传来苏妄的尖叫被紧急切断的闷响——那是她启动最高级隔音结界的标志。
他没急着过去，目光扫过身侧突然凝固的空气。
林昭的天枢战甲正发出蜂鸣。
这位向来冷硬的女军官此刻单膝跪地，指尖抵住眉心，战甲胸甲上的纹章正渗出幽蓝光芒。
陈洛记得三天前赫尔加临终前传输的最后一份数据里，确实有星域航行协议的碎片，此刻那些碎片正顺着林昭的神经脉络游走，在她视网膜上投射出复杂的星图。
天枢武装，星域模式，激活。林昭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战甲关节处突然绽开银色光翼，每一片羽翎都流转着虫洞的漩涡纹路。
她抬头时，陈洛看见她瞳孔里映着整片猎户座悬臂——那不该是人类肉眼能捕捉的画面。
我需要验证协议的可行性。林昭站起身，光翼扫过地面，在合金地板上留下灼烧的痕迹，三小时后，我会带回仙女座悬臂边缘的文明样本。
不等陈洛回应，她已转身冲向天台。
战甲推进器的轰鸣震得整栋楼摇晃，陈洛望着她消失在云层里的光翼，突然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檀木香。
是叶清欢。
灰区武馆的方向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陈洛转头时，正看见叶清欢从半空中坠落——不，是她主动收了身形。
她的发带散了，青丝间缠着细碎星光，原本素白的拳服上，《太初拳经》的纹路正泛着银河般的光泽。
无始归真......进化了。叶清欢站定，指尖轻轻点向虚空。
陈洛看见她指尖触碰到的空气突然凝结成冰晶，却在下一秒随着她的动作散作星尘。
她抬头时，眼底流转着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般的光晕，现在应该叫星界共鸣
她抬起手，陈洛这才注意到她脚下的青砖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那是她刚才在真空环境里试招时，拳风震碎的。能在不同重力下保持平衡，她走过来，掌心托着一颗在真空中悬浮的水珠，甚至能让细胞暂时停止需氧代谢。水珠突然炸裂成星雾，裹住陈洛的手腕，这样，就算你去了星际，我也能跟上。
陈洛喉咙发紧，正要说话，实验室方向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苏妄的全息投影突然出现在两人中间，她往常一丝不苟的高马尾此刻乱成鸟窝，镜片上还沾着蓝色试剂：陈洛！
文明07的星图......她的手指在虚空中狂点，它在吸收其他文明的辐射波段！
还有，天枢号的虫洞坐标......
话没说完，投影突然扭曲成雪花。
陈洛皱眉要往实验室走，却被叶清欢拉住手腕。
她指了指天空——林昭的光翼正在云层外划出银色轨迹，而在更远处，原本应该漆黑的宇宙里，有团紫色星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那是......叶清欢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陈洛望着那团星云，突然想起裂隙里那个虹膜是星图的身影。
他摸向腰间的玉佩，触手生温——十二万年前的纹路，此刻正与星云的旋转频率完全重合。
实验室方向传来苏妄的尖叫，这次没有被切断。
陈洛！星环城的源能核心......在吸收星际规则！
陈洛的脚步顿住。
他回头看向实验室的方向，那里透出幽蓝的光，像极了父母实验室里那盏永远不灭的夜灯。
叶清欢的手从他腕间滑下，握住他的手掌：我去看看苏妄。
她转身时，发间的星光扫过陈洛的手背。
陈洛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又抬头看向林昭消失的天空——那里有星舰划破大气层的尾焰，正拖着文明样本的光芒归来。
而在更遥远的仙女座悬臂，那团紫色星云里，星图虹膜的身影正将指尖按在陈洛的星图气泡上。
文明对抗么......他的声音掀起星云风暴，正好，我也厌倦了殖民游戏。
陈洛的系统面板突然再次亮起，这次的提示不是机械音，而是赫尔加最后的笑声：记得告诉你的科研天才......文明跃迁模型的关键参数......在十二万年前的星尘里。
话音未落，面板再次黑屏。
陈洛望着实验室的方向，那里传来苏妄撕心裂肺的找到了！，混着玻璃器皿碎裂的脆响。
他笑了笑，抬头望向裂隙。
那里的星泡仍在漂浮，其中一个泛着熟悉的紫光——那是星环城的位置。
游戏，才刚刚开始。他低声说，转身走向实验室。
走廊尽头，苏妄的尖叫穿透隔音结界：陈洛！
我需要你腰间的玉佩！
现在！
陈洛推开通往实验室的合金门时，风卷着碎玻璃碴子扑面而来。
苏妄正跪趴在操作台前，左手攥着半片碎裂的量子芯片，右手悬在全息屏前疯狂划动，发梢沾着的蓝色试剂滴在地上，晕开妖异的荧光。
叶清欢站在她身侧，正用掌心的星雾修复炸裂的能量管道，发间星光随着呼吸明灭，像在给整间实验室打节奏。
玉佩！苏妄头也不回，声音里带着哭腔的尖锐，赫尔加说的十二万年前星尘参数，全在这玉的纹路里！
快给我！
陈洛摸向腰间，触手的温热突然变得灼人。
那是父母出事前最后一次抱他时塞进他手里的，当时母亲说等你能看懂上面的星图，就什么都明白了。
此刻玉佩表面的纹路正顺着他的指缝渗出银芒，与全息屏上跳动的星轨完美重合。
他解下玉佩的瞬间，苏妄突然扑过来，指甲在他手腕上刮出红痕。
叶清欢刚要拦，却见苏妄的指尖已按在玉佩表面——那些古老纹路像活了过来，顺着她的神经窜进识海。
实验室的灯光骤然熄灭，全息屏投射出十二万年前的星图：无数光点如蜂群般聚集，在虚空中勾勒出与星环城源能核心完全一致的构造。
跃迁模型......成了！苏妄的瞳孔映着星图，镜片上的试剂被蒸发成白雾，看这个！她挥手指向左侧光屏，那里正模拟着百个文明的演化轨迹：有的在殖民扩张中自我毁灭，有的因技术锁死停滞不前，而标着的那团光团，无论选择保守防御被动接收，最终都会被其他文明的探测波覆盖——那些波的频率，和方才膨胀的紫色星云完全一致。
他们在扫描我们。苏妄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指尖颤抖着点向光团边缘的暗纹，就像......就像我们在灰区用探测器找老鼠洞。她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所以赫尔加说的没错，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必须主动对抗！
实验室的通讯器突然炸响。
陈洛接起的瞬间，银羽的全息投影挤了进来。
这位前执法队副官如今穿着新制的监察官制服，领口别着刚设计的星际事务委员会徽章——六芒星里嵌着地球与星环城的双轨道。
陈先生，银羽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静，但眉峰微挑出卖了他的急切，我刚收到林昭的通讯。
她带回的仙女座样本显示，那里的文明在接触前三个月就建立了外来文明威胁预案他身后的光屏展开，是林昭传回的影像：类人生物在星舰内壁刻满警惕未知信号的符号，幼崽的教科书封面上印着扭曲的地球轮廓，所以我提议......
设立星际事务委员会。陈洛接口，目光扫过银羽胸前的徽章，专门处理外星接触、谈判、冲突。
银羽愣了愣，随即笑了：您连我要推的法案都猜到了。他挥手召出一份电子文件，我已经联合三十七个区的议员，半小时前在共生议会通过了提案。
现在需要您......
需要我当背书人。陈洛打断他，指节敲了敲桌面，毕竟议会里还有人觉得我是灰区来的野路子。
银羽的喉结动了动，刚要解释，苏妄突然把全息屏转向他：看看这个！光屏上，人类文明的光团正与紫色星云的扫描波碰撞，原本可能被覆盖的轨迹突然分出一道亮线——那是陈洛选择文明对抗后新增的演化路径，主动出击的话，存活率提升至78%。她的声音里有疯狂的兴奋，但需要源能核心、天枢武装、太初拳经......所有我们有的东西，全部联动！
通讯器里传来林昭的声音，带着星舰引擎的嗡鸣：我已抵达仙女座边缘，样本舱准备投放。
陈洛，你猜我在星舰残骸里发现了什么？她的呼吸声突然加重，观测者字样的金属牌。
陈洛的瞳孔骤缩。
系统面板在识海亮起，这次的提示音带着电流杂音：检测到命运观测者实体信号......信号源来自银河系悬臂边缘高等文明所在星域。
是否建立连接？
实验室突然陷入死寂。
叶清欢的星雾在掌心凝成冰晶，苏妄的手指停在半空，连银羽的全息投影都泛起细微的波纹。
陈洛望着光屏上观测者三个血色大字，十二岁那年清道夫黑靴碾碎珍珠发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那时他以为敌人是议会，后来以为是源能规则，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对手，从一开始就站在更高处。
连你们都坐不住了？他轻声说，指尖按在系统面板的键上。
窗外的星环城源能核心突然发出刺目白光，与裂隙里的星泡产生共振。
苏妄的模拟器疯狂闪烁，显示人类文明的光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观测者方向延伸。
就在这时，一道超越所有已知频率的意识波动突然涌入识海。
那不是语言，不是图像，是某种更古老、更本质的存在在说话，带着冰川融化般的冷意：欢迎来到真正的游戏......这一次，你能走多远？
陈洛的指尖悬在键上方。
他望向窗外，星环城的源能核心与裂隙中的星泡正连成一条光链，而在更遥远的星门方向，一团超越三维的阴影正缓缓凝聚——那是某种存在正在投影的前兆。
游戏？他低笑一声，指腹重重按下确认键，我会让你们看看，谁才是规则的制定者。
实验室的警报声骤然响起，苏妄的模拟器迸出火花，叶清欢的星雾突然炸裂成银河般的光雨。
而在星门之外，那团阴影终于露出一角轮廓——像是无数星图叠成的眼睛，正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