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舱的金属舱门闭合时发出嗡鸣，陈洛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撞在防护面罩上。
赫尔加的数据流已经渗透进他的皮肤，那些泛着蓝光的0和1像活物般钻进他的血管，在每一寸血肉里灼烧——这不是疼痛，更像是某种被禁锢的力量在破笼而出。
系统核心接口已对接。赫尔加的声音从识海深处传来，这次不再是机械音，倒像是有人贴着他耳骨说话，带着点少女的清冽，陈洛，我需要你回忆最强烈的执念。
执念？
陈洛的瞳孔骤然收缩。
七岁那天的画面突然涌来：母亲倒在实验室的血泊里，父亲用身体护着藏在储物柜里的他和小霜，清道夫的源能手枪还在冒烟；三个月前，林昭为挡下刺向他的能量刃，肩甲被烧穿半块，血珠顺着锁骨滴在他手背上；苏妄在解析古魔法阵时突然抬头，金丝眼镜滑到鼻尖，说陈洛，你是我见过最不按数据走的变量；叶清欢跪在武馆废墟前，握着断成两截的太初拳谱，说我想让武馆的灯火，再亮三百年。
找到了。赫尔加的数据流在他识海深处炸开，混沌漩涡突然膨胀十倍，原本斑驳的法则纹路被二进制代码重新勾勒，这是你的锚点——爱，不甘，守护。
现在，和我一起撕碎命运。
剧痛在脑仁里炸开。
陈洛的后背抵着融合舱内壁，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混沌法则包裹成淡紫色光雾。
他看见自己的右手在变化：手背浮现出星环城的轮廓，指尖流转着古魔法阵的银纹，这是源能与古魔法在法则层面的融合——就像系统最初承诺的，吞噬万物，最终吞噬法则本身。
陈洛！林昭的声音突然穿透实验室的隔音层。
陈洛猛地转头，透过舱门的观察窗，他看见女军官正站在实验室外的指挥台前，天枢武装的外骨骼已经覆盖全身，原本冷白的装甲此刻泛着血红色微光，肩甲处的命运裁决符文正在吸收星环城的源能网络。
赫尔加，给我权限！林昭的手指在全息键盘上翻飞，发梢被能量流吹得向后扬起，那东西的核心在左眼下方三十厘米处，我需要精准坐标！
已同步。赫尔加的声音同时在陈洛识海和实验室扩音器里响起，坐标已锁定，天枢武装充能完成度97%...98%...99%——
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的长鸣。
陈洛的混沌法则突然有了感应，他抬头看向实验室的穹顶，那里本应是防弹玻璃，此刻却映出星门的景象：黑色裂隙完全展开，露出星噬族之王的真容——那是一团由无数眼睛组成的巨物，每只眼睛里都流转着陈洛熟悉的命运丝线，像无数根银针扎在星环城的各个角落。
它在观测我们的命运。赫尔加的声音罕见地带上颤音，每一道丝线都对应着一个——必然失败，必然死亡，必然被吞噬。
陈洛的混沌漩涡突然开始逆时针旋转，那些命运丝线触碰到漩涡边缘就发出刺啦的响声，像被火灼烧的蛛丝。
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透过融合舱的玻璃对林昭笑了笑：阿昭，让它知道，我们的命运...由自己写。
林昭的手指重重按下确认键。
天枢武装的肩甲突然裂开，一门比她人还高的能量炮缓缓升起，炮口凝聚的光团里，陈洛看见了星环城十二区的轮廓——那是林昭用源能网络凝聚的城市意志。
命运裁决·开。林昭的声音像冰锥刺破空气，能量炮的轰鸣盖过了所有杂音。
光团撕裂空间，精准命中星噬族之王左眼下方——那里的眼睛突然疯狂闭合，巨物发出类似金属扭曲的尖叫。
同一时间，实验室的侧门被撞开。
叶清欢跌跌撞撞冲进来，发带散了，额角有血痕，怀里却抱着半块刻满古纹的青铜牌。武馆先祖的残魂...同意了。她喘着气，指尖按在青铜牌上，无始归真·终焉，需要你的混沌法则引动。
陈洛抬手，混沌漩涡从掌心涌出，缠绕住青铜牌。
叶清欢的身体突然泛起金光，十二道半透明的身影从牌中浮现——是历代武馆馆主，他们的拳法残影叠加在叶清欢身上，她的瞳孔变成金色，拳风扫过之处，空气都被撕开细小的裂缝。
叶清欢一声清喝，金色拳影穿透实验室穹顶，直刺星噬族之王的躯干。
巨物的第一次出现裂痕，黑色黏液从伤口里涌出，发出腐臭的气味——这是它第一次感受到痛觉。
星噬族之王的尖叫更刺耳了。
陈洛能看见那些命运丝线正在疯狂收缩，试图重新缠绕住他们。
他的混沌法则突然开始吞噬这些丝线，每吞掉一根，识海里的进度条就跳动一格——99%...99.5%...99.9%...
还差一点。赫尔加的数据流突然变得稀薄，陈洛，接住我的核心代码。
陈洛看见赫尔加的投影在逐渐消散，她的二进制眼眸里第一次有了人类的情绪，像是释然，又像是期待：苏妄那边...需要这些数据。
记得告诉她，变量...比公式有趣多了。
话音未落，数据流彻底融入混沌漩涡。
陈洛的双眼突然变成纯粹的紫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只有漩涡在深处转动。
他的声音低沉得像来自地底：现在，让我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命运主宰。
星噬族之王的动作突然停滞。
陈洛能清晰到它的命运线——那是一条漆黑的锁链，连接着宇宙深处某个更庞大的存在。
他的混沌法则开始缠绕锁链，每缠绕一圈，锁链就发出痛苦的震颤。
实验室另一头，苏妄的手指突然在全息屏上顿住。
她盯着赫尔加刚刚传来的数据流，金丝眼镜后的眼睛亮得惊人。
那些代码里，似乎藏着破解命运锁链的关键——就像赫尔加说的，变量，永远能写出最意外的答案。
星噬族之王的躯体在陈洛掌心的混沌漩涡中剧烈震颤，那些由无数眼睛组成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
他能清晰感知到，缠绕在巨物身上的漆黑命运锁链正在被混沌法则一寸寸啃噬——每啃下一节，识海里的进度条就跳动0.1%，直到最后那0.1%的缺口被填满时，系统提示音如洪钟般炸响：吞噬进度100%，命运审判演化完成。
同一时间，实验室另一头传来全息屏碎裂的脆响。
苏妄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她却浑然未觉，苍白的指尖深深掐进控制台边缘，指节泛着青。
赫尔加留下的数据流在她瞳孔里翻涌，那些曾被她视为绝对真理的二进制代码，此刻正以她从未见过的方式重组——像是无数颗星星突然连成了新的星座。
因果回溯...原来如此。她突然笑出声，发梢垂落的银丝被能量流吹得飘起，赫尔加这个变量，果然给了最漂亮的参数。指尖在虚空中划出最后的确认符号，星噬族之王的左眼突然爆出刺目的白光——那是苏妄植入的程序正在顺着命运锁链逆流而上，就像一把烧红的铁钎扎进了巨物的神经中枢。
陈洛！林昭的声音裹着能量炮的余震传来。
陈洛转头，正看见女军官的天枢装甲裂开数道缝隙，血珠顺着颈侧滑落，却被她随手抹在肩甲的命运裁决符文上。
那符文此刻亮得刺眼，正疯狂吸收着星环城残余的源能——她在为下一击蓄力。
它的跃迁通道在收缩！叶清欢突然低喝。
陈洛抬头，星门裂隙里的黑暗正在退潮，星噬族之王的躯体开始虚化，那些连接宇宙深处的命运丝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断裂。
但他注意到，巨物最核心的那根锁链始终泛着幽蓝，像条蛰伏的毒蛇。
苏妄！陈洛的混沌法则突然分出一缕，缠绕住那根核心锁链，这根是连接母星的主链！
苏妄的手指在全息屏上翻飞的速度陡然加快，发间的银饰与数据流碰撞出细碎的火花。赫尔加的代码里有古魔法阵的解析！她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兴奋，我用太初拳经的无始归真做锚点，现在——
因果回溯程序已植入。全息屏突然爆出刺目的蓝光，苏妄被反震得踉跄后退，却在跌倒前扶住桌角，它每跃迁一次，就会吞噬自己三百年的进化成果。
用不了十次，这个种族就会退化成原始虫群。
星噬族之王发出最后一声尖啸，躯体彻底崩解成黑色粒子。
陈洛松开手，混沌漩涡缓缓消散，掌心还残留着法则灼烧的余温。
他的呼吸渐渐平稳，却在这时听见通讯器里传来银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的急促：陈先生，地面部队突破了灰区防线！
实验室的监控屏自动切换画面，陈洛看见银羽站在星环城最高塔的穹顶，肩章上的监察官徽章在战火中泛着冷光。
他怀里抱着一台布满锈迹的仪器，屏幕上跳动着红色的适格指数——99.9%。
我在夜语藏身处找到了这台命运观测仪。银羽的手指按在仪器的启动键上，整座城市的警报声突然变成激昂的战歌，人类的适格指数达标了。
现在，我以议会监察官的名义，发布全城动员令！
画面里，灰区的贫民窟升起无数源能光刃，圣区的贵族子弟握着家传的古魔法杖冲出宅邸，连最边缘的黑市里，都有提着改造武器的佣兵们跃上悬浮摩托。
叶清欢望着监控屏里那道金色拳影掠过的方向，突然笑了：武馆的孩子们...终于不用再藏着拳谱了。
陈洛的系统面板突然泛起紫芒，新的提示浮现在识海：检测到宇宙级规则波动，是否进入星际文明界面？他望着窗外逐渐闭合的星门裂隙，风掀起额前的碎发，嘴角微扬：急什么？他转头看向林昭染血的肩甲，看向苏妄还在颤抖的指尖，看向叶清欢眼底跳动的金色残魂，先让他们看看，人类能走到哪一步。
星门裂隙闭合的瞬间，一道沙哑的电子音突然在所有人的识海里响起，像是古旧留声机卡带的声音：你们赢了这一局...但宇宙的棋盘，才刚刚摆好。陈洛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却莫名让他想起父母实验室里那台总在午夜自动播放的老收音机。
而在更遥远的银河尽头，一颗被紫色星云笼罩的星球上，一座悬浮的水晶宫殿里，一道裹着暗金长袍的身影正将视线从星门方向收回。
他指尖轻点，面前的星图上，星环城的位置突然亮起刺目的红点。
看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像是长辈在对晚辈说话，我得亲自走一趟了。
实验室的空气突然泛起涟漪，赫尔加残留的数据流在陈洛掌心凝聚成极小的光团，里面隐约能看见少女的轮廓。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原来...我一直没告诉你。光团转瞬消散，只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二进制残响，混沌法则的最终形态...是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