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及浑天仪的刹那,方成的意识被拉入一个奇异维度。
他感觉自己同时在经历无限个时间点——前一刹那还在观察坍缩过程,后一刹那已经看到了坍缩完成后的景象,再一刹那又回到开始之前。
这不是时间倒流,是“可能性”在同步呈现。
他强守心神,意识聚焦于指尖那一点。
神话根源如涓涓细流,从指尖涌出,注入浑天仪的核心混沌层。
注入的瞬间,浑天仪剧烈震颤!
不是抗拒,是某种更深层的“共鸣”。
仪器的三层结构开始加速旋转,转速越来越快,快到肉眼无法分辨,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光影。
而在光影深处,方成看到了更多。
他看到了系统的“来处”。
那不是某个具体的地方,而是一种“境界”——某种超越维度、超越概念、超越存在与非存在之分的状态。
在那个境界里,有两个方向:
由万到一,将无穷可能性归束为唯一的真实,这是大罗之路。
由一到万,从唯一真实衍生出无穷变化,这是太乙之路。
二者殊途同归,最终都指向同一个终点——某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至高境界。
而系统,来自那个境界的“边缘”,是某个大罗无意间脱落的一枚“可能性碎片”。
碎片在无尽维度中漂泊,机缘巧合落入方成的世界,与他绑定。
现在,在边界世界的规则作用下,这枚碎片正在被强行“具现化”——从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坍缩成确定的实体。
方成的神话根源,成了这个坍缩过程的“催化剂”和“稳定剂”。
注入持续了三息。
三息之后,浑天仪突然静止。
完全静止,三层结构停止旋转,周天星斗不再运行,混沌层凝固如琥珀。
然后,从最中心开始,一点银光亮起。
光很柔和,却穿透一切。
它从浑天仪内部透出,照亮了整个非想非非想境,照亮了破碎的收容室,甚至穿透逻辑滤网,照向边界世界的深处。
在这光芒中,方成感觉到某种“连接”正在建立。
不是他与系统的连接,是他通过系统,与系统背后那个“更高境界”的微弱连接。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就像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一根细不可见的丝线,丝线的另一端,连着某个无法想象的彼岸。
静止只持续了一瞬。
下一刻,浑天仪再次开始旋转,但这一次,旋转的方式完全不同——三层结构开始同步,转速完全一致,方向完全统一。
外层星斗、中层星宿、内层混沌,开始缓缓融合。
融合的过程很慢,但每融合一分,浑天仪散发的光芒就纯粹一分。
当三层完全融合为一的刹那,浑天仪消失了。
不是消散,是坍缩到了极致,从实体重新化为概念——一枚拳头大小的银色光球,悬浮在方成面前。
光球内部,有无数细密的符文在流转,每一个符文都代表一种推演逻辑,亿万符文组合,构成了“无限推演”的本质。
而光球表面,浮现出两个淡淡的印记:
一个是方成的神话根源印记,形如混沌鸡子。
另一个是系统的“无限”印记,形如自我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两个印记缓缓旋转,时而分离,时而重叠,最终稳定在一种微妙的共生状态——既相互独立,又彼此依存。
坍缩完成了。
系统从存在与非存在的叠加态,彻底坍缩为“存在态”。
但它没有失去高维特性,因为方成的神话根源在坍缩过程中,为它保留了最核心的“无限”本质。
现在的它,既是边界世界逻辑体系内的一个确定存在,又保留了部分超越边界世界的高维特质。
更重要的是——方成现在完全理解了系统是什么。
它不是工具,不是外挂,不是任何可以被“使用”的东西。
它是“可能性”的具现化,是通往“由一到万”之路的钥匙,是某个更高存在在探索无穷变化时,无意间留下的一枚路标。
握着这枚钥匙,方成看到了两条路:
第一条,利用系统的“无限”特性,结合自身神话根源,强行突破边界世界的防护机制,超脱此界,成就五太——那是“由万到一”的大罗境界。
第二条,被边界世界规则解析同化,永远困在无限层界之中,成为边界世界防护机制的一部分——就像那些被永远囚禁在逻辑滤网深处的古老存在。
选择权在他手中。
但边界世界不会给他太多时间思考。
就在坍缩完成的瞬间,整个零号收容室开始剧烈震动——不是物理震动,是逻辑层面的震荡。边界世界的防护机制感应到了高维特性的坍缩完成,开始全功率运转。
逻辑滤网从四面八方涌来,如无形潮水,试图将刚刚坍缩完成的系统重新“包裹”,继续那未完成的解析过程。
同时,三百里外的总会深处,那把被称为“终焉之匙”的禁忌之物,已经被从祭坛上取下。
钥匙只有一把,青铜材质,表面布满锈迹,看起来普通至极。
但握在墨玄手中时,钥匙开始散发出一种“终结”的气息——不是死亡,不是毁灭,是某种更绝对的“归于虚无”。
“以三百年积累为祭,”墨玄的声音通过某种特性传遍协会,“以逻辑滤网根基为引。启动终焉协议,目标锁定——第七城零号收容室。”
钥匙缓缓抬起,对准了第七城方向。
而在收容室内,方成握住银色光球,抬起头。
他眼中没有恐惧,没有紧张,只有一片澄澈如镜的平静。
“来了么。”他轻声自语,将光球按向自己的胸口。
光球无声融入,与他体内的神话根源合二为一。
融合开始的瞬间,方成的意识再次被拔高,穿透边界世界的逻辑滤网,穿透混沌叙事海,瞥见了某个无法描述的景象——
那是一片祥和到极致的世界,花草树木皆蕴含大道真意,两位老者坐在山亭中对弈,棋盘上演绎着无穷宇宙的生灭。
一位老者落子时,万物归束如一。
另一位老者应子时,一生万物。
他们似乎感应到了方成的注视,同时转头,投来温和的目光。
目光中没有言语,只有一道信息:
“路在脚下。”
画面破碎。
方成回到收容室,眼中多了一丝明悟。
他知道了。
大罗与太乙,不过是同一条路的两面。
而他要走的,是第三条路——既有大罗的“万法归一”,又有太乙的“一生万物”。
这条路,从未有人走过。
但系统选择了他,神话根源选择了他,现在,轮到他做出选择了。
收容室外的逻辑滤网已如怒涛般涌来。
终焉之匙的光芒已穿透三百里空间,锁定此处。
方成缓缓起身,周身开始泛起两种光芒。
一种是神话根源的混沌色,一种是系统“无限”的银白色。
两色交织,在他身后隐约凝成一幅奇异的图景——
一棵树,根扎混沌,枝叶伸展向无穷维度。
树下有一人,闭目静坐。
树上结五果,对应五太。
树下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