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废墟那边的斧头还没砍热乎,新幺蛾子就跟雨后春笋似的,一茬接一茬往外冒。
先说那帮在秦烈斧头底下讨生活的烈阳谷残党。疤脸修士被秦烈一斧震得气血逆流,心里头那点侥幸和凶性也给砸没了七八分。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蛮子根本就是个疯子,打法不要命,力气大得邪门,而且脚下踩着这片废墟,好像还能从地底借来一股子绵绵不绝的后劲,越打越精神。
“撤!快撤!”疤脸修士硬抗一斧,借力向后翻滚,扯着嗓子吼道。什么“宝物有德者居之”,这会儿保命要紧!剩下几个烈阳谷的喽啰早就胆寒,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跟着疤脸修士往废墟外头鼠窜,连头都不敢回。
秦烈也没追,啐了口带血的唾沫,扛着斧头,冲那帮人狼狈的背影吼了一嗓子:“再敢来,腿给你们打折!”声音在废墟里嗡嗡回响。他转身,铜铃大眼又瞪向了另一边被老剑奴拦住的万象宗暗探。
万象宗那精瘦头领此刻额头也见了汗。老剑奴就杵在那儿,像根生了锈的铁桩,可给他的压力,比秦烈那明晃晃的斧头还大。那柄破铁剑斜指着地,剑尖都没动一下,可气机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把他们几个牢牢罩在里头,谁要敢轻举妄动,那剑尖恐怕瞬间就能点到自己要害。
头领心思急转,知道今天硬闯是没戏了,任务虽然紧要,但也得有命回去复命才行。他深吸一口气,冲着老剑奴再次抱拳,语气软了不少:“前辈神威,晚辈佩服。今日是我等冒犯了,这就退去。”说完,打了个手势,带着手下缓缓后撤,目光却不忘深深看了一眼废墟中心灵光波动处,似要将此地的景象牢牢记住。
老剑奴眼皮都没抬一下,直到那几道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边缘,才缓缓垂下了铁剑。剑身落下的瞬间,空气中那紧绷的无形剑意才悄然散去。
“呸,算他们识相!”秦烈走过来,抹了把脸上的汗和灰,“老家伙,你这手唬人的功夫可以啊,往那儿一站,屁都没放一个,就把人吓跑了。”
老剑奴没理他的浑话,眉头却微微皱起:“吓退一波,还会有下一波。万象宗不会轻易罢休,今天来的只是探路的。而且……刚才,老夫感觉到几股更隐晦、更让人不舒服的气息,在更远的地方窥探,不像是这两家的人。”
秦烈脸色也沉了下来:“还有别人?他娘的,没完没了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老剑奴望向天际,“萧小子留下的这东西,还有那些飞走的信物,就像在死水里砸下了巨石,涟漪已经荡开,想停,停不下来了。”
两人走回废墟中心。洛璃依旧守在那嫩芽旁,只是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显然维持净世灵体与嫩芽共鸣,同时警惕外界,消耗不小。
“洛丫头,没事吧?”秦烈粗声问,眼里带着关切。
洛璃轻轻摇头,目光依旧落在那两片微微摇曳的嫩叶上:“我没事。只是……刚才战斗时,还有那些窥探的气息出现时,它好像……很紧张。”她能感觉到,嫩芽的根须在那一刻有轻微的收缩。
“紧张?”秦烈挠头,“这小不点儿还能知道害怕?”
“不是害怕。”洛璃伸手,用指尖极轻地碰了碰叶片,叶片顺从地贴了贴她的手指,“是……警惕。它在生长,也在学习感知这个世界。外界的恶意和混乱,它会本能地抵触。而且……”她抬起头,看向远方,“我好像,隐约感觉到,又有几道和之前信物类似,但又很不一样的‘波动’,在很远的地方出现了,它们……也在找人。”
老剑奴神色一凛:“又有信物动了?看来幽冥九殿,是真的要凑齐了。”荒域山道,苏晚的逃亡之路,遇上了新麻烦。她按照镜片的模糊指引,专挑最偏僻难行的小路,确实暂时躲开了身后的追兵。可就在她试图翻越一座陡峭的山脊时,前方密林中,忽然无声无息地飘出三道黑影。
这三人和之前万象宗的暗探气质截然不同。他们穿着纯黑的紧身衣,脸上戴着没有任何花纹的白色面具,气息阴冷而死寂,仿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影子。他们没有立刻动手,只是呈三角状,远远地封住了苏晚的去路和退路,空洞的面具眼孔,冰冷地“注视”着她。
苏晚心脏狂跳,怀中的镜片瞬间变得滚烫!这一次,镜面没有直接显示未来片段,而是剧烈震颤着,向她传递着极度危险的警讯,以及一种……对眼前这几人身上某种“空洞”气息的厌恶。
“你们……是谁?”苏晚声音干涩,手紧紧攥着镜片,指节发白。中间那个黑衣人开口,声音嘶哑平板,不像人声:“‘无面者’……奉命,取回‘异常物’。”他的目光落在苏晚紧紧捂着的胸口。
苏晚瞬间明白,他们是为铜镜碎片而来!而且,看这架势,绝不是万象宗那种还要审问探查的风格,是纯粹的、冰冷的夺取!
没有任何征兆,两侧的黑衣人动了!他们的动作快得几乎拉出残影,不是直线冲来,而是如同鬼魅般贴着地面和树木阴影滑行,手中各自弹出一柄细长漆黑的短刺,直取苏晚双肋!没有杀气,没有风声,只有致命的精准和效率。
苏晚大骇,几乎全靠镜片传来的本能预警,狼狈地向后仰倒,同时将怀中镜片猛地举起,对准了正前方那个发号施令的黑衣人!
嗡——!
镜面浑浊的河水虚影骤然激荡!一股无形的、针对“记忆”与“存在感”的波纹,以苏晚为中心扩散开来!
冲来的两名黑衣人动作齐齐一滞,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出现了刹那的茫然,仿佛忘记了下一步要做什么。正前方那个黑衣人则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摇晃,他似乎“看到”了一些本不属于他的、混乱颠倒的记忆碎片,干扰了他的判断。
趁此机会,苏晚连滚带爬地翻下山脊一侧的陡坡,也顾不得方向,拼命向更茂密的丛林深处逃去。
三名“无面者”很快恢复,互相对视一眼(或许只是面具的转动),没有言语交流,如同附骨之疽般,悄无声息地追入了丛林。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像一道阴影,紧咬着苏晚不放。
苏晚心中冰凉,她知道,这些“无面者”比之前的追兵可怕十倍!镜片的能力似乎对他们效果有限,而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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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天万界,无数角落,因为命运、时空、永生三殿信物的“撒网”,开始泛起更加离奇诡异的涟漪。
在某个以炼金术和精密机械闻名的蒸汽朋克风格小世界,一个因为实验事故导致身体半机械化、意识却意外能短暂接入“城市灵魂网络”的年轻女技师,在某次深度接入时,她的机械义眼瞳孔深处,忽然倒映出一条奔腾着无数光怪陆离“可能性”的虚幻河流。她“看”到了这座城市未来三天内,十七种截然不同的毁灭或繁荣的可能走向,庞大的信息流几乎冲垮她的意识,却也让她对“命运”的“可变性”,有了某种模糊而震撼的认知。
在一处时间流速极度不稳定的上古秘境碎片中,一个为了寻找延长寿元灵药而误入此地、已经被困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年炼丹师,在绝望中对着丹炉喃喃自语时,他面前的空间忽然像水波般扭曲,一枚半透明的水晶棱柱虚影一闪而逝。老炼丹师没看清那是什么,却莫名地,对周围紊乱的时间流,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感应”,甚至能勉强判断出哪个方向的时间流逝“相对”更接近外界。生的希望,在他枯寂的心中重新点燃。
而在一个被强大诅咒笼罩、所有生灵都陷入不生不死、永恒寂静的亡灵古国最深处,那具端坐在白骨王座上、意识早已被漫长孤寂磨灭得只剩下一点执念的古老巫妖,它空洞的眼眶里,灵魂之火忽然极其微弱地、违背诅咒规则地跳动了一下。一声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带着厌倦与渴望的叹息永生殿信物波动,穿透了诅咒的屏障,恰好掠过了这一点即将彻底熄灭的魂火。这一点魂火,猛然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挣扎求存的炽烈光芒!
命运、时空、永生的候选者,以各自意想不到的方式,被“标记”了。
青玄废墟的地底,那株嫩芽的根须网络,仿佛感应到了这些更加宏大、更加根源性的“规则”波动被扰动,它延伸的速度,悄然加快了一丝。其中几缕特别细小的根须,甚至尝试着,朝着那三个新信物波动传来的、极其遥远的方向,微微探了探“头”,仿佛在好奇地“张望”。
洛璃似有所感,低头看着脚下的泥土,轻声自语:“又来了三个……你们,又会带来怎样的‘主’呢?”
天穹之上,那道横亘的剑缝边缘,残余的剑意仿佛也感受到了下方世界愈发纷乱的“契机动荡”,微微闪烁了一下,像一声无声的叹息,又像一句无言的催促。
(第174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