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灭的瞬间,我手腕上的电子表还在发烫。
不是因为系统过载,是那股金光顺着血管往上爬,烧得我脑仁直跳。眼前刚闪过的1907年画面还没散,钟楼齿轮咬合的声音像老式挂钟在颅内敲打,一下一下,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婴儿还在笑。
这笑本来挺可爱,但现在听着,跟背景音似的,和老秦拖把滴水的节奏对上了拍子——滴、滴、滴、啪,滴、滴、滴、啪。四拍一循环,像节拍器卡了磁带。
我立马反应过来:不对劲。
人走路不可能这么准,连呼吸都卡点,除非……是被控的。
我一把将表死死按在胸口,切断所有信号输出。系统没抗议,也没提示,就跟它之前突然沉默一样,装死装到底。
“捂耳朵。”我低声对林晚秋说,舌尖咬出个血口子,疼得我眼前一清。
她没问为什么,直接双手捂住耳朵,脸色更白了,像是随时会倒。
我也顾不上她了,耳朵竖着听动静。三个人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逼近,赵培生的胶鞋踩地有拖沓音,第七步必顿;老秦的清洁车轮子转得匀速,但每分钟正好一百二十转;魏九的脚步最僵,右眼蓝光一闪一灭,频率跟金鱼游动完全同步。
他们不是来抓我的。
他们是来“同步”的。
只要我一用“线索共鸣”,系统信号外泄,立马就会被接进他们的节奏网里,变成第四个傀儡。
我屏住呼吸,摸黑往后退,手肘撞到墙边一块黑板。粉笔灰簌簌往下掉,落在我掌心,凉得像雪。
就在这时候,头顶传来一声脆响。
咔。
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
一道蓝线从上方斜劈下来,像刀光,划破黑暗。
紧接着,墙面开始浮现线条,纵横交错,勾出一个复杂的网状结构。那些线不是画出来的,是“长”出来的,带着微微的蓝光,像是电路板通了电。
空气开始震。
不是震动,是“密度”变了。走廊像是被塞进了一个看不见的立方体,四壁无形挤压,连呼吸都变得吃力。
我抬头。
柯谨从通风口跳下来,半截蓝头粉笔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袖子卷到手肘,露出一截泛青的皮肤。他没看我,也没看林晚秋,只盯着那幅刚画完的拓扑图,低声说:“三秒内进力场中心。”
我没犹豫,抱起婴儿就往黑板方向挪。林晚秋踉跄跟上,刚站定,身后传来“咚”一声闷响。
赵培生撞上了无形屏障。
不止是他,老秦的清洁车、魏九的身体,全被卡在半路。三人像被钉在空气里的标本,身体扭曲,动作凝固,连悬浮的水珠都停在半空,形成一条条银线。
“引力陷阱?”我问。
柯谨点头:“粉笔拓扑,临时构建局部重力场。他们进不来,但你也出不去。”
“能撑多久?”
“十秒。”
话音刚落,赵培生口袋里那串荧光金鱼突然动了。
一条金鱼游出来,尾巴一甩,没在水里,却在空气中划出一道五角星轨迹。那轨迹不是虚影,是实打实的光痕,像激光笔扫过夜空。
金鱼游到屏障边缘,光尾轻轻一绕,拓扑图的某条蓝线突然抖了下,出现一道裂纹。
柯谨脸色一变:“它在破解。”
我盯着那条鱼,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微表情透视。”
系统没回应,但视野边缘闪过一道红框,自动锁定金鱼的“眼睛”——那根本不是眼睛,是两团旋转的光点,内部有数据流在滚动。
我死死盯着。
代码流闪过。
【dELEtEd_LoG_】
【dELEtEd_LoG_】
【dELEtEd_LoG_】……
全是系统删除日志。
而且,频率和拓扑图的蓝线震动完全一致。
“我操。”我脱口而出,“金鱼不是宠物,是移动服务器!”
柯谨猛地扭头:“你说什么?”
“它在读取拓扑规则!”我语速飞快,“它不是实时破解,是预加载了系统日志,提前算好破解路径!”
柯谨瞳孔一缩,手指在黑板上快速补了一笔,拓扑图立刻变形,蓝光暴涨。
金鱼游动一顿,像是卡了帧。
可就在这时,林晚秋突然抽搐了一下,整个人往下滑。
我伸手扶住她,她却一把抓住我手腕,指甲差点抠进肉里。彼岸花笔记本从她怀里滑出来,自动翻开,血字浮现:
“服务器可摧毁。”
字写完,纸面血迹迅速干涸,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我盯着那句话,脑子转得飞快。
服务器可摧毁。
但问题是——它在移动,而且能预判。
我低头看腕表,裂痕还在渗金光,表面反光映出金鱼的游动轨迹。我数了数,每13秒,代码流循环一次。
缓存周期。
它不是无限运算,是靠缓存旧日志在跑。
“柯谨!”我忽然说,“再画一次,但这次……只画三分之二。”
他一愣,但没问,立刻抬手,粉笔在墙上疾书。线条刚画到一半,金鱼就动了。
它没等图完成,直接冲向预判的破解点,尾巴一甩,光痕划出破解路径。
可这一次,路径落空了。
因为图没画完,拓扑结构不完整,它的预判模型崩了。
金鱼在空中打了个转,光尾乱晃,像是系统报错。
“果然。”我冷笑,“你不是神算,你就是个缓存狗。”
柯谨喘了口气,额角冒汗:“再画一次,这次我加干扰项。”
他抬手又要画,可就在这时,赵培生突然笑了。
不是嘴角动,是整张脸肌肉抽搐,硬生生扯出个笑。
他开口,声音却不是他的。
“陈默。”
两个字,平平无奇。
可我后颈汗毛全竖起来了。
因为这声音——是系统的。
不是现在的系统,是刚绑定时那个冷冰冰的电子音。
“你正在使用未授权拓扑协议,违反系统安全条例。”
柯谨的手僵在半空。
粉笔“啪”地断了。
拓扑图蓝光开始闪烁,像是被某种更高权限的指令强行覆盖。
赵培生继续说:“检测到非法数据接入,启动清除程序。”
他口袋里的金鱼突然全部游出,在空中排成一列,尾巴连尾巴,形成一个闭合的环。环中心,空气扭曲,出现一个黑色小点,像是空间被戳了个洞。
引力陷阱开始崩解。
墙壁的蓝线一根根熄灭,空气的压迫感在退。
老秦的清洁车重新开始滚动,水珠恢复下坠。
魏九的右眼蓝光暴涨,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
他们要动了。
我盯着那个黑点,脑子里闪过一个词:认知黑洞。
赵培生能造23秒的黑洞,现在这玩意,怕不是要把整个走廊吸进去。
“柯谨!”我吼,“画个假拓扑!随便画!”
他反应极快,抬手就在墙上乱画,线条杂乱无章,像个小孩涂鸦。
金鱼环中的黑点顿了一下。
它在“读”图。
可涂鸦没有逻辑,拓扑结构不存在,它的预判模型彻底卡死。
黑点开始抖,像是系统死机。
就在这瞬间,我抓起地上一把粉笔灰,全抹在腕表表面。
金光被灰一盖,立刻暗了下去。
我闭眼,脑子里默念:“痕迹回溯。”
不是回溯现场,是回溯刚才那13秒的代码流。
我要记住它的缓存周期。
我要记住它的破绽。
我要记住——它不是神,它只是个会卡顿的服务器。
我睁开眼。
金鱼在空中乱转,黑点开始收缩。
柯谨靠在墙边,喘得像跑了十公里。
林晚秋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
婴儿突然不笑了。
他盯着金鱼,小手抬起,指向那串发光的鱼群。
然后,他张嘴,发出一个音节。
不是笑。
是“滴”。
短促,尖锐,像系统重启时的提示音。
金鱼群猛地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