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统十五年,正月初一,北京天坛。
新岁初阳刺破云层,将汉白玉砌成的圜丘坛照得一片圣洁。坛分三层,上层径九丈,中层十五丈,下层二十一丈,暗合天地人三才。坛周竖十二根蟠龙柱,象征十二时辰;坛面铺三万六千块金砖,象征周天星辰。
坛下,万国使节、文武百官、僧道耆老、士农工商代表,按九宾之礼列阵,绵延三里。晨风中,各色旌旗猎猎,不同语言的祈祷声汇成奇异的和鸣。
辰时正,景阳钟响九通。
“吉时到——迎驾——”
随着礼部尚书李纲一声长喝,天坛正门缓缓开启。林冲身着玄衣纁裳十二章纹祭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腰悬太阿剑,在百名金甲侍卫簇拥下,缓步登上圜丘坛。他身后三步,是同样盛装的皇后张贞娘、太子林天赐,再后是宗室亲王。
登上顶层时,朝阳恰好升至坛顶。林冲在祭案前站定,案上已陈设苍璧、黄琮、青圭、赤璋、白琥、玄璜六玉,以及太牢三牲。他接过礼官递上的三炷高香,对天三揖,而后插入青铜大鼎。
“维天统十五年,岁次丙申,正月庚子朔,大华皇帝林冲,敢昭告于皇天上帝、后土神只...”
祭文由林冲亲诵,声音沉浑有力,在寂静的清晨传得很远。他先告武功——平西夏,灭金国,收漠北,定西域;再告文治——修律法,兴科举,通沟渠,建学宫;最后告愿景:
“...臣承天命,抚有四海,不敢矜功,惟知任重。今万国来朝,四夷宾服,非臣之能,实天佑华夏。臣愿:兵戈永息,兆民安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华夷一家,永享太平。谨以玉帛牺牲,粢盛庶品,式陈明荐,伏惟尚飨!”
祭文毕,燔柴升烟。三堆檀香木被点燃,青烟袅袅升天,带着祭文的内容,仿佛真能上达天听。
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坛下,万国使节阵中。
一位白发苍苍的吐蕃高僧突然出列,以梵语高诵经文。紧接着,蒙古萨满摇动神鼓,回鹘摩尼教长老捧出圣火,阿拉伯阿訇面西跪拜,景教(基督教)主教在胸前画十字...各国各教的宗教领袖,竟不约而同地开始以自己的方式祈福。
这不是事先安排,而是发自内心的共鸣。在青烟缭绕的圜丘坛下,佛教的诵经声、萨满的鼓声、拜火教的圣歌、伊斯兰的祷告、景教的赞美诗,奇妙地交织在一起,却不显杂乱,反而和谐如天籁。
更震撼的在后头。当林冲准备下坛时,以蒙古北庭都护木赤、西域安西都护杨志、辽东经略使林飞为首,数十位华夷将领同时出列,齐刷刷跪倒。
木赤双手高举一面卷轴,用汉蒙双语高喊:“臣等华夷将士二百四十七员,联名上表:请尊陛下为‘天可汗’!”
“天可汗”三字一出,全场震动。这是草原民族对最高统治者的尊称,自唐太宗被尊为“天可汗”后,已近五百年无人得此殊荣。如今,蒙古、女真、契丹、回鹘、吐蕃...所有曾经与华夏为敌的族群,竟联名请尊!
林冲在坛上转身,看着跪了满地的华夷将领,一时默然。他明白这称号的分量——不只是荣誉,更是责任,是草原对中原君主的终极认可。
“陛下,”木赤继续道,声音哽咽,“臣父铁木真在世时,曾言‘天无二日,地无二主’。今陛下承天受命,一统华夷,正是那唯一的日,唯一的主!臣等愿世世代代,永为陛下守土牧民!”
“永为陛下守土牧民!”数百将领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坛下万国使节见状,纷纷跪倒。日本使者藤原忠通以汉话道:“扶桑小国,愿永奉天可汗为东亚共主!”
占城使者紧随其后:“南疆百越,愿世为天可汗藩篱!”
花剌子模、伽色尼、古格...西域诸国使者用各种语言表达着同样的意愿。最后,连最远的黑衣大食(阿拉伯帝国阿拔斯王朝)使者也跪地抚胸:“哈里发陛下有言:东方有圣主,当为天下尊。大食愿与天可汗永结盟好。”
林冲深吸一口气,走下祭坛,来到木赤面前,亲手扶起这位蒙古王子,又示意众将平身。
“天可汗...”他环视众人,缓缓道,“这个称号太重,朕不敢独享。但既然诸位以诚相待,朕便愧领了。自今日起,朕不仅是华夏皇帝,亦是草原可汗,西域之主,南海之君。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华夷子民,皆朕赤子!”
“天可汗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如山崩海啸。这一刻,无论汉蒙回藏,无论来自何方,所有人心中都涌起同一个念头:我们正站在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
巳时,万国苑“天可汗殿”。
新落成的大殿巍峨壮丽,融合了汉式庑殿顶、蒙古金帐、伊斯兰穹顶、印度雕刻等各国建筑精华,象征“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殿中设宴千席,林冲坐北朝南,左右是皇后太子,下方各国使节按方位就坐。
宴席开始前,各国献礼。这不再是简单的朝贡,而是文明之间的交流与碰撞。
日本献上最新抄录的《大唐西域记》《唐律疏义》全套,以及十名“遣华使”名单——包括学者、医师、工匠,甚至有一位自称“唐招提寺后裔”的僧人,请求在华重建寺庙。
“准。”林冲当场批示,“赐地百亩,于幽州建‘扶桑院’,供日本学者研习。另赐《大华全书》一部,此为朕命人编纂的百科典籍,集华夏学问之大成。”
日本使者激动得浑身颤抖。他们知道,得到这部巨着,等于得到了华夏文明的精髓。
占城献上的不止是稻种,还有完整的“占城稻”种植法,以及十种热带药材的栽培技术。林冲命沈括当场记录,并道:“占城稻若推广成功,可多养百万生民。赐占城王九锡,许其子弟入国子监。”
西域诸国联合献上一份大礼——幅员万里的《西域全图》,标注了从中原到地中海的所有商路、城邦、水源、关隘。更珍贵的是附带的《万国风物志》,记录了数百个国度的物产、习俗、语言。
“此图价值连城。”林冲郑重收起,“传旨:设‘西域译馆’,专司翻译各国典籍。凡有贡献者,赐爵赏金。”
最特殊的礼物来自北方。木赤代表蒙古各部,献上一匹通体雪白、唯有四蹄乌黑的骏马,此马肩高六尺,目如闪电,正是传说中“踏雪乌骓”的神驹后代。
“此马名‘天驹’,是臣父生前最爱,本要随葬。今献于天可汗,愿天可汗骑此马,巡视草原,万民景从。”
林冲下阶,亲手抚摸马颈。天驹竟不惊不躁,低头轻蹭他的手,仿佛认得主人。
“好马!”林冲赞叹,“但朕不独享。传旨:在漠北设‘天驹苑’,以此马为种,培育良驹,分赐各部。要让草原上的好马,成为全华夷的财富。”
这话让所有蒙古人感动。不夺所爱,反惠众人,这才是真正的“天可汗”胸襟。
宴至中途,各国使者开始自由交流。
日本医师向太医局请教针灸,阿拉伯数学家与天工院讨论几何,印度僧人同少林寺交流禅法,波斯乐师演奏起胡旋舞曲...殿中笑语喧哗,言语不通者以手比划,竟也能相谈甚欢。
林冲看着这一幕,对身旁的太子道:“天赐,你看,这才是真正的‘天下一家’。刀兵可得疆土,唯有文明,能得人心。”
林天赐若有所思:“父皇,儿臣有一惑。如此多文明汇聚,若起冲突...”
“所以要有规矩。”林冲微笑,“朕已想好,设‘万国学院’,各国学者皆可来讲学,但需守三条:一不谤华夏,二不攻异教,三不藏私术。如此,文明交流,方为美事。”
正说着,黑衣大食使者前来敬酒,用生硬的汉语道:“天可汗陛下,敝国哈里发有一问:华夏以何为贵?”
林冲举杯:“以和为贵,以容为大。和而不同,美美与共。”
使者沉思片刻,深深一躬:“此言当铭于金册,传于后世。”
宴罢,已是黄昏。
林冲携太子登上天坛最高处,俯瞰北京城。万家灯火次第点亮,炊烟袅袅,笙歌隐隐,一片太平景象。
“天赐,你可知‘天可汗’最重的是什么?”
“儿臣以为,是威严。”
“不,是责任。”林冲遥望北方,“漠北白灾,你要赈济;西域商路,你要维护;南海风波,你要平定;中原民生,你要体恤...这担子,比皇帝更重。”
他转身看着儿子:“但朕老了,总有交给你的一天。从明日起,你开始监国理政。记住,为君者,不是要人人怕你,是要人人敬你,爱你,愿意为你守这片江山。”
林天赐跪地:“儿臣...定不负父皇重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