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章:绝境逢生(丛林杀机篇)
民国三十四年,九月中。纳土纳岛,热带雨林。
枪声撕裂了丛林的寂静,惊起一片飞鸟。子弹如同毒蜂般呼啸着钻入沈醉和林秀珠身后的树干和藤蔓,溅起碎屑和泥土。日军的叫骂声和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这边!”沈醉低吼,拉着几乎瘫软的林秀珠,一个急转弯,扑进一片更加茂密、荆棘丛生的洼地。尖锐的刺藤瞬间划破了他的手臂和脸颊,火辣辣地疼,但他顾不上了。必须利用复杂的地形甩掉追兵!
林秀珠的呼吸如同破风箱,眼泪和汗水糊了满脸,全靠沈醉拖拽着才没有倒下。极度的恐惧榨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砰!砰!” 追兵的子弹打在旁边的芭蕉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沈醉猛地将林秀珠按倒在地,自己则滚到一棵巨大的板状根后面,拔出腰后的毛瑟c96驳壳枪,对着追兵方向“砰!砰!”回击了两枪!他不敢恋战,只为阻滞对方的速度。
枪声果然让追兵迟疑了一下,纷纷寻找掩体。
“走!”沈醉趁机拉起林秀珠,再次钻入更深的丛林。他凭借在军统练就的丛林追踪与反追踪技巧,不断变换方向,专挑难行的小道,试图利用植被和地形摆脱敌人。
但日军显然对这片区域也很熟悉,而且人数占优,呈扇形包抄过来,距离始终没有拉远。更糟糕的是,林秀珠的体力彻底透支了。
“我……我跑不动了……”她瘫软在一棵树下,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沈醉……你别管我了……快走……”
“闭嘴!”沈醉厉声打断她,眼神凶狠,“站起来!不想死就跟我走!”他粗暴地将她拽起,半拖半抱地继续前进。抛弃同伴?他沈醉还做不出这种事,尤其是在这种绝境下。
然而,带着一个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人,速度大打折扣。身后的脚步声和日语呼喝声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两个人都得死!
沈醉眼中闪过决绝。他看到一个被茂密蕨类植物掩盖的、狭窄的石缝,似乎是某种动物的巢穴入口。
“躲进去!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沈醉将林秀珠猛地塞进石缝,用蕨草迅速掩盖好入口。
“沈醉!”林秀珠惊恐地低呼。
“藏好!”沈醉最后看了她一眼,转身向着另一个方向狂奔而去,同时故意踩断树枝,制造出明显的声响!
“在那边!追!”日军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叫喊着追向沈醉的方向。
林秀珠蜷缩在黑暗潮湿的石缝里,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泪水无声地涌出,听着枪声和脚步声逐渐远去,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沈醉在丛林中亡命飞奔,如同被猎犬追逐的孤狼。他利用树木和岩石作为掩体,不时回身射击,精准的点射再次放倒了两名冲得太前的日军士兵,暂时延缓了追兵的速度。但他的子弹不多了,腿上的旧伤也开始剧烈疼痛。
必须把他们引得更远!
他向着岛屿内陆、与海岸相反的方向跑去。地势逐渐升高,林木更加幽深。追兵依旧紧咬不放,子弹不时从他身边掠过。
突然,前方传来巨大的水声!一条宽阔的、水流湍急的河流挡住了去路!河对岸是陡峭的悬崖,无路可走!
绝路!
沈醉的心沉到谷底。他回头望去,日军士兵的身影已经在林木间若隐若现。
拼了!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转身做最后一搏——
“咻——噗!”
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刺耳的破空声,突然从侧前方的密林中响起!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一名日军曹长额头爆出一团血花,一声不吭地栽倒在地!
“狙击手!”日军队伍顿时大乱,纷纷趴下寻找掩体,惊恐地望向子弹射来的方向。
沈醉也愣住了!不是日军!是谁?
“咻——噗!” 又是一声!另一名试图架设机枪的日军手臂中弹,惨叫着翻滚倒地!
密林中枪法精准而诡异,完全压制住了日军!
机会!
沈醉来不及多想,趁机猛地跃入湍急的河流!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淹没了他,激流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他奋力挣扎着露出头,抓住一根浮木,随波逐流,迅速远离了交战区域。
河岸上,日军的叫骂声和零星的还击声渐渐被水声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将沈醉冲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河湾。他精疲力尽地爬上岸,瘫倒在泥泞的岸边,剧烈咳嗽,吐出呛入的河水。他检查了一下身体,除了擦伤和冻得发抖,并无大碍。武器在跳河时丢失了。
是谁救了他?那神秘的狙击手?是“鬼影”的人?不像,刀疤脸的手下不会用这种隐蔽的方式。是岛上的抵抗组织?还是……其他势力?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必须尽快找到林秀珠,然后去汇合点与“哑巴”碰头!日军经过这次袭击,肯定会大规模搜岛,这里一刻也不能多待!
他凭借记忆和惊人的方向感,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潜入丛林,小心翼翼地绕回之前藏匿林秀珠的石缝区域。
一路上,他格外警惕,但出乎意料,并没有遇到日军的大规模搜捕,仿佛之前的遭遇战从未发生过。这让他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接近石缝时,他学了几声布谷鸟叫——这是他和林秀珠约定的暗号。
片刻寂静后,石缝里传来微弱的、带着哭腔的回应:“沈醉……是你吗?”
沈醉心中一松,连忙扒开蕨草。林秀珠蜷缩在里面,浑身发抖,脸上毫无血色,但看到沈醉的瞬间,眼中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喜。
“你……你没事……”她泣不成声。
“没事了。快出来,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沈醉将她拉出来,简短说道,“日军可能还在搜捕。”
两人不敢停留,凭借沈醉的记忆和指南针,向着藏船的珊瑚湾方向艰难跋涉。一路上,沈醉始终保持着最高警惕,但奇怪的是,再也没有遇到任何日军,甚至连巡逻队都没有看到。整个岛屿仿佛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黄昏时分,他们终于抵达了红树林边缘。那艘旧机帆船依旧静静地藏在原地。“哑巴”如同雕塑般站在船头,看到他们狼狈不堪地出现,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默默地放下了跳板。
沈醉和林秀珠爬上船,瘫倒在甲板上,如同两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息。
“哑巴”一言不发,起锚,发动引擎,船只缓缓驶出红树林,向着外海开去。
直到纳土纳岛彻底消失在海平线下,沈醉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靠在船舷上,望着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心中却充满了更多的谜团和寒意。
日军在守卫什么?那神秘的狙击手是谁?为什么日军后续没有大规模搜捕?“鬼影”到底知不知道岛上的真实情况?
他看了一眼沉默驾船的“哑巴”,又看了一眼惊魂未定、依偎着自己的林秀珠。这一次任务,他们侥幸生还,但带回的信息,却可能将他们拖入一个更加黑暗和危险的深渊。
海风冰冷,前途未卜。
(丛林杀机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