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连绵的阴雨把写字楼的玻璃蒙上一层薄雾，“砚见” 办公室里的打印机却在不停吞吐纸张 —— 陈阳的非遗事业部刚启动，河北剪纸传承人王桂兰的合作方案刚拟好，苏晓正忙着对接代工厂预留产能，孙悦趴在工位上整理客户回访记录，整个团队都沉浸在新项目启动的忙碌里，没人注意到客服主管李薇的工位上，那盆常春藤已经三天没浇水，叶片边缘泛了黄。
“孙悦，上周上海刘女士的‘全家福手绘’订单，确认稿发过去了吗？” 李薇端着一杯冷掉的咖啡走过来，声音比平时轻了些。她穿着一身新买的米色西装，领口别着枚陌生的珍珠胸针 —— 之前她总说 “客服要接地气，戴首饰不方便”，这反常的精致让孙悦愣了一下。
“发了，刘姐昨天还说要加印 20 套送亲戚，我正跟她约后续的付款时间呢。” 孙悦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给她看，眼里带着笑意，“李姐，你这西装真好看，新换的？”
李薇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避开孙悦的目光，含糊地应了句：“嗯，朋友送的。对了，我桌上那本‘高端客户台账’，你看见没？就是蓝色封皮的那个。”
“没见啊，昨天你还拿着它跟杭州旅行社的张经理对账呢。” 孙悦探头看了眼她的工位，除了电脑和空咖啡杯，只有一叠零散的便签，“是不是放会议室了？我帮你找找。”
“不用了，可能我放家里了。” 李薇拦住她，转身回了工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又很快关掉页面，像是在隐藏什么。孙悦看着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有点发慌 —— 这半个月来，李薇总是躲着接电话，午休时也总去楼梯间，问她怎么了，只说 “家里有点事”。
下午三点，林砚刚从非遗合作研讨会回来，包里还装着王桂兰送的剪纸小样，就看见李薇站在她办公室门口，手里捏着一个白色的信封。
“林总，我……” 李薇的声音有些发紧，指尖把信封捏得变了形，“这是我的辞呈，下周一开始，我就不来了。”
林砚手里的剪纸小样差点掉在地上，她赶紧扶住，示意李薇进来坐：“怎么突然要走？是待遇不满意，还是工作上有委屈？有话我们可以聊，没必要这么急着辞职。”
李薇坐在沙发上，眼神飘忽着看向窗外的雨帘：“不是的林总，是我个人原因。我老公找了份北京的工作，我们要举家搬迁，没办法再留在槐城了。”
“北京？” 林砚皱了皱眉，想起上周还听李薇说，她儿子在槐城读小学，转学不是小事，“你之前从没提过这事，怎么这么突然？要是有困难，公司可以帮你协调，比如远程办公，或者保留岗位，等你稳定了再回来。”
李薇的头埋得更低了，手指绞着衣角：“不用了林总，我们已经定好行程了，下周就走。客户那边，我会跟孙悦交接清楚的，您放心。”
林砚看着她躲闪的眼神，心里渐渐起了疑。李薇是去年公司扩张时招的客服主管，之前在大型文创公司做过五年客户管理，手里握着 “砚见” 近 60% 的高端定制客户，包括上海刘女士、杭州旅行社、西安周爷爷这些核心客户。这么重要的岗位，怎么会说走就走？而且理由听起来如此牵强。
“你手里的高端客户，都是跟了我们一年多的老客户，很多项目还在跟进中，交接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林砚放缓语气，把一杯热好的茶推到她面前，“我给你两周时间，把客户资料、项目进度、对接流程都整理成文档，和孙悦一起过一遍，确保没有遗漏。至于你的薪资，我会多给你一个月的补偿金，就当是感谢你这一年的付出。”
李薇端起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却没喝，只是含糊地应了句：“谢谢林总，我会尽快交接的。” 说完，就匆匆起身走了，连辞呈都忘了带走。
林砚看着桌上的辞呈，心里的疑虑越来越重。她拿起手机，给苏晓发了条消息：“留意一下李薇的客户对接情况，尤其是高端定制客户，多跟孙悦一起跟进，有异常立刻告诉我。”
接下来的三天，李薇每天都准时来公司，却只是坐在工位上整理文件，很少跟同事交流。孙悦想跟她一起对接客户，她总说 “我先自己理一理，整理好再给你”，把孙悦挡了回去。苏晓去查客户系统，发现李薇最近修改了 12 个高端客户的联系方式，把座机号都改成了她的私人手机号，问她为什么，只说 “客户方便联系我”。
周五下午，是李薇在 “砚见” 的最后一天。她把一叠打印好的 “客户交接表” 交给孙悦，上面只写了客户姓名和基础需求，项目进度、特殊要求、合作偏好这些关键信息都没填。
“李姐，这表太简单了，比如上海刘姐的全家福订单，她要求用复古色调，还想加家族徽章，这些都没写进去。” 孙悦急得直跺脚，“还有杭州旅行社的‘西湖伴手礼’项目，他们想在明信片里加 AR 功能，你之前说在跟技术方对接，现在进展怎么样了？”
李薇把包甩在肩上，语气有些不耐烦：“这些我都跟客户沟通过了，他们会自己跟你说的。我赶时间，先走了，祝‘砚见’以后越来越好。”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连常春藤都没带走。
孙悦拿着那张简陋的交接表，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赶紧给上海刘女士打电话，想确认订单细节，可电话响了很久，一直没人接；打给杭州旅行社的张经理，对方直接挂了，再打过去，就提示 “正在通话中”。
“林总，不好了！” 孙悦哭着冲进林砚的办公室，手里的交接表掉在地上，“刘姐和张经理都联系不上了，李姐留下的客户资料都是不全的，她是不是故意的？”
林砚捡起交接表，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心里咯噔一下。她立刻让苏晓查客户的最新订单状态，发现有 5 个高端定制客户的预付款已经到账，却迟迟没确认设计稿；还有 3 个客户的合同已经拟好，就差签字，现在却联系不上负责人。
“阿泽，你查一下李薇的社保和简历更新情况，还有最近有没有跟盛世文创的人接触。” 林砚的声音很冷静，手指却紧紧攥着那张交接表，指节泛白 —— 她突然想起，之前去盛世文创谈合作，好像在他们公司门口见过李薇的身影。
半小时后，阿泽拿着查到的信息跑了进来，脸色凝重：“林总，李薇的社保已经转到盛世文创了，而且她的 社交平台 简历更新了，职位是‘盛世文创客户总监’，入职时间是下周一！还有，她上周跟盛世文创的 人事部 总监见过三次面，都是在槐城的咖啡馆。”
“果然是盛世文创！” 苏晓猛地拍了下桌子，眼里满是愤怒，“他们挖不走陈阳，就开始挖我们的客服主管，带走核心客户，这是故意针对我们！”
林砚的后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去年盛世文创的高明想收购 “砚见”，被她拒绝后，就放话说 “早晚让你们做不下去”；现在又挖走李薇，带走客户，显然是想断 “砚见” 的高端定制业务 —— 要知道，高端定制客户的营收占比虽然只有 30%，但利润率却高达 50%，是公司的 “利润支柱”。
“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 林砚睁开眼睛，眼神里没有了刚才的慌乱，只剩下冷静，“苏晓，你立刻联系张律师，看看李薇的行为有没有违反劳动合同里的‘竞业限制条款’，尤其是带走客户资源这部分，能不能通过法律途径维权。”
“阿泽，你去查盛世文创最近的客户动态，看看他们是不是在推和我们相似的高端定制产品，价格、服务有什么变化，给我一份详细的分析报告。”
“孙悦，你别慌，把你手里能联系上的客户都列出来，一个个打电话解释，就说李薇因个人原因离职，后续由你负责对接，有任何需求，我们会优先处理，甚至可以提供额外的定制服务，比如免费加印 10% 的产品。”
“陈阳，你那边的非遗项目继续推进，不要受这边的影响。现在团队需要稳定，你的项目是我们的新希望，不能出任何差错。”
团队成员立刻行动起来。孙悦擦干眼泪，拿着客户名单，从最熟悉的西安周爷爷开始打电话。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周爷爷，我是孙悦，您最近还好吗？李姐因为个人原因离职了，以后您的订单由我负责，您之前定制的‘老军营’明信片，我们已经在赶制了，下周就能寄给您。”
电话那头传来周爷爷温和的声音：“小孙啊，我知道了，刚才李薇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公司要倒闭了，让我把订单转到她新入职的公司，我还纳闷呢，‘砚见’这么好的公司，怎么会倒闭？我才不信她的话，就等你们联系我呢！”
孙悦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却是感动：“谢谢您周爷爷，您放心，‘砚见’不会倒闭，我们会一直做下去，您的订单我们会按时交付，还会给您多送两套，算是感谢您的信任。”
挂了周爷爷的电话，孙悦的信心多了几分。她接着打给上海刘女士，这次电话很快接通了，却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你好，这里是盛世文创，刘女士已经把她的定制订单转到我们公司了，以后不要再联系她了。”
孙悦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她赶紧说：“先生，刘女士的订单已经付了预付款，设计稿也确认了，现在转单会影响交付时间，而且我们的手绘工艺是盛世文创没有的，您能不能让刘女士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我们盛世文创有专业的设计团队，能提供更好的服务，价格还比你们低 20%。” 对方的语气带着不屑，“你们‘砚见’就是个小公司，还搞什么手绘，早就跟不上市场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孙悦拿着嘟嘟作响的手机，委屈得说不出话来。林砚正好路过，看到她通红的眼睛，拍了拍她的肩膀：“别难过，不是所有客户都会离开我们。周爷爷就选择相信我们，还有很多客户，只是暂时被蒙蔽了，我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产品和服务，总有一天能赢回来。”
傍晚，张律师拿着劳动合同和法律条款过来了，脸色有些凝重：“林总，李薇的劳动合同里虽然有竞业限制条款，但只约定了‘离职后一年内不得在竞品公司任职’，没有明确‘不得带走客户资源’，而且我们没有单独签订客户保密协议，从法律层面很难追究她的责任。”
“也就是说，我们只能吃这个哑巴亏？” 苏晓气得咬着牙，“盛世文创太过分了，挖人就算了，还带走客户，这是赤裸裸的恶意竞争！”
林砚沉默了很久，拿起桌上的旧账本 —— 这是她每次遇到困难时都会翻看的东西，上面记录着 “砚见” 最艰难的日子。她翻到 “3 月 15 日，卖手绘 t 恤两件，赚 60 元” 那页，指尖轻轻拂过字迹：“我们当初连 60 元的订单都能做，现在失去几个客户，不算什么。重要的是，我们要从这件事里吸取教训，不能再让客户资源掌握在个人手里。”
她抬起头，眼神坚定：“从明天开始，我们启动‘客户资源整合计划’：第一，孙悦和阿泽一起，把所有客户的联系方式、项目进度、需求偏好都整理到共享表格里，设置权限，每个人只能看到自己负责的客户信息；第二，张律师，你尽快拟一份‘客户保密协议’，所有接触客户的员工都要签字，明确离职后不得带走客户资源，否则追究法律责任；第三，苏晓，你调研一下市面上的客户管理系统，我们要尽快建立自己的客户数据库，实现客户信息的规范化管理，避免再出现类似的问题。”
“可是林总，现在已经有 3 个核心客户转单到盛世文创了，还有 2 个在犹豫，我们的高端定制业务会受很大影响。” 苏晓担心地说，“今年的营收目标，会不会完不成？”
林砚拿起王桂兰送的剪纸小样，上面是一只展翅的凤凰：“没关系，高端定制业务受影响，我们就靠非遗项目补上来。陈阳的‘胡同剪纸明信片’和‘面塑手绘盲盒’已经有了初步方案，王桂兰也愿意跟我们深度合作，这些都是新的增长点。而且，经过这件事，我们的团队会更成熟，客户管理也会更规范，从长远来看，未必是件坏事。”
陈阳正好拿着非遗项目的设计稿过来，听到他们的对话，笑着说：“林姐说得对，我们的非遗产品，不仅有文化价值，还有市场潜力。我已经跟王奶奶沟通过了，她愿意教我们的设计师剪纸工艺，以后我们的产品，既有手绘的温度，又有非遗的底蕴，肯定能吸引更多客户。”
他把设计稿摊在桌上，上面画着北京胡同的门簪，旁边点缀着剪纸纹样，精致又有特色：“你看，这个设计，既保留了我们的手绘风格，又融入了剪纸工艺，比单纯的手绘更有亮点。等产品出来了，我们可以先送给周爷爷、刘女士他们，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