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另一头。
玉江龙，本名为赵志刚，他深吸一口气，走向卧室。
妻子李倩正靠在床头看书，面色有些苍白，眼下是长期睡眠不足的黑眼圈。
“倩倩……”赵志刚开口，声音干涩。
李倩抬起头，三年来的失望、压力和自我怀疑，已经磨光了她最初的神采。
她没应声，只是看着他，目光落在他明显隆起的腹部。
赵志刚“扑通”一声跪下了，眼泪鼻涕瞬间涌出：“倩倩，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他把自己偷偷检查发现精子活性极低，到母亲偷换报告伪造诊断，再到自己默许母亲逼她喝药求神……全都说出来。
最后，他指着自己的肚子，惊恐又羞耻：“那个庙里的……不是神仙，是蛇仙……”
“它嫌我烦，给我肚子里塞了……塞了九个蛋！散大师说，这是惩罚……”
李倩手里的书掉在了被子上。
三年。整整三年。
她喝下无数苦得作呕的“秘方”，忍受婆婆刻薄的指责和邻居异样的眼光。
原来，根源在这里。
原来，她承受的一切，本不该由她承受。
“赵志刚，”她的声音平静带着嘲讽，“所以，不能生的从来不是我，是你。你和你妈，联合起来骗了我三年。”
“倩倩，我糊涂！我不是人！你原谅我，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什么都听你的！”赵志刚爬过去想拉她的手。
李倩猛地抽回手，“原谅？”她笑了，眼泪却滑下来，“你妈调换报告的时候，你想过我的身体吗？”
“你逼我喝符水的时候，想过我的健康吗？”
“你默许她把所有压力推给我，自己躲去求神拜佛装好人时，想过我的感受吗？”
她掀开被子下床，动作决绝：“我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原谅你妈。离婚。明天就去民政局。”
“不！倩倩，不要！你看在我……我现在这样……”赵志刚慌了。
“你这样？”李倩看着他隆起的腹部，眼神里没有半分心疼，只有厌恶，“咎由自取。”
“散大师给了你解决的办法，不是吗？去道歉，去忏悔。这是你的事，与我无关了。”
她快速收拾自己的重要物品，身份证、银行卡、几件换洗衣服。
“倩倩！你不能这么狠心！我还是你丈夫！”赵志刚试图阻拦。
“很快就不是了。”李倩拎起包，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祝你和你的‘蛋’，母子平安。”
门“砰”地关上，隔绝了赵志刚绝望的哭嚎。
李倩走到楼下，摸出手机，看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李女士您好，我们是特调局的工作人员，如需帮助，请随时联系我们。”
李倩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回复：“谢谢，我需要。”
赵志刚瘫在地上哭了一会儿，腹部隐隐又有东西在轻轻顶动。
恐惧压倒了一切，他连滚爬爬起身，想去找母亲商量对策。
刚出卧室门，就见他妈王桂芬提着个保温桶进来，嘴里还念叨：“志刚啊，妈给你炖了鸡汤。”
“你得多补补，这肚子大得……”
“唉，肯定是那李倩不中用，把你都急出癔症了，医生都说没怀孕……”
“妈！”赵志刚崩溃大喊，“不是癔症！是真的！我肚子里有蛇仙给的蛋！九个蛋！”
王桂芬手一抖，保温桶“哐当”掉在地上，鸡汤洒了一地。
“你胡说什么！”她尖声道，心里也开始发毛。
赵志刚把直播里散千亿说的话，加上刚才对李倩坦白的部分，抽抽噎噎又讲了一遍。
王桂芬听完，脸色变幻不定，先是心虚，然后是恼怒：“那死丫头居然敢离婚？！反了她了！”
“蛇仙？蛋？这……这可怎么办？！”
“大师说要去蛇仙庙诚心道歉，忏悔，蛇仙收了道歉才会收回……”赵志刚哭道。
“道歉！对，道歉！”王桂芬一把拉起儿子，“走！现在就去那个庙！”
“妈陪你一起去！多带点供品，好好求求那蛇仙老爷！”
“肯定是误会，咱们这么诚心，它老人家大人有大量……”
她根本不相信儿子有什么需要真心忏悔的错。
满脑子只觉得是“心诚则灵”没做到位，或者哪里得罪了仙家，补上供奉和磕头就行了。
母子俩匆匆买了几大袋水果、糕点，又买了最好的香烛，打车直奔西郊那个小破庙。
荒郊野岭，所谓“蛇仙庙”不过是一间土坯房，里面乌漆嘛黑。
借着手机电筒的光，能看供奉的泥塑，像一条蛇，只是日久风化，面目模糊。
赵志刚肚子里的“蛋”似乎感应到什么，动得越发明显，他吓得腿软。
王桂芬却强作镇定，摆好供品，拉着儿子跪下，嘴里念念有词：“蛇仙老爷在上，信女王桂芬带儿子赵志刚来给您赔罪了！”
“小孩子不懂事，天天来打扰您清修，是我们不对！”
“您老人家行行好，把他肚子里那……那宝贝收回去吧！”
“我们以后一定多给您上供，重修庙宇，再塑金身！求求您了！”
她按着赵志刚的脑袋，让他砰砰磕头。
赵志刚被迫磕着头，心里慌乱，他甚至觉得，妈说得对，多给点供品，蛇仙应该就能消气了吧？
王桂芬磕了半天头，见没反应，急了，推了儿子一把：“你快说啊！说你错了！求蛇仙原谅！”
赵志刚哆嗦着：“蛇仙……我错了，我不该天天来烦您……求您把……把蛋收回去吧……”
庙里阴风骤起，供品滚落一地！
一个冰冷嘶哑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带着浓浓的嘲讽和不耐烦。
“诚心？”
“本仙听得见心声。”
“老虔婆，你心中没有半点对儿媳的愧疚，只怨她离去。”
“渣男，你悔的不是苛待老婆，不是重男轻女，只是恐惧自身异状，懊悔妻子离去！”
“你们这般‘诚心’，也配求原谅？”
赵志刚和王桂芬吓得抱成一团。
蛇仙的声音继续道：“既然这般想要子嗣，这般轻视血脉延续的真谛……”
“那便好好体会‘孕育’之苦。蛋，本仙不收了。”
“待足月，‘产下’便是。届时是福是祸，看你二人……缘法。”
“记住，再敢踏入此地，或存恶念……”
声音消散，阴风停止，庙内恢复平静。
王桂芬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赵志刚感到肚子里面的“东西”……更活跃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满眼绝望。
散千亿若有所感，抬眼望向西郊的方向，轻轻摇头，低语一句：“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