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刚过正午，洪山镇废弃小学的教室里，经方课的铜铃还没摇响，空气中就飘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张婶拎着一个陶罐，笑眯眯地走进教室，罐子里是刚熬好的苓桂术甘汤，还冒着热气：“陈医生，我喝了三天苓桂术甘汤，咳嗽痰多的毛病全好了！你看，现在呼吸都顺畅了，舌苔也不厚腻了。” 她张开嘴，伸出舌头，原本厚腻发黄的舌苔变得薄白湿润，脸上的倦容也消失了，眼神亮堂了不少。
学员们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打听。“张婶，这苓桂术甘汤真这么管用？我家老婆子也咳嗽痰多，能不能让她也试试？” 邻村的李大叔凑上前，眼里满是期待。张婶点点头，打开陶罐，一股茯苓、桂枝混合的清香飘了出来：“管用得很！我以前每天早上起来咳嗽，痰黏得吐不出来，喝了这汤，第三天就不怎么咳了，痰也变少了，甜丝丝的，比喝凉茶还舒坦。”
老刘坐在角落里，听得心里痒痒的。他口干舌燥的毛病犯了好几年，尤其是秋冬季节，嘴唇干裂，喝水都不管用，疼痛评分一直维持在 3 分左右。前几天看了《自救简讯》，知道苓桂术甘汤是祛湿化痰的好方子，又听张婶说得这么神，心里就琢磨着：“都是经方，张婶喝了管用，我喝了说不定也能缓解口干。” 他昨天特意按照小报上的配方，买了茯苓、桂枝、白术、甘草，熬了一碗喝，没想到今天早上起来，口干得更厉害了，喉咙还隐隐作痛，疼痛评分直接升到了 5 分，连说话都有些费劲。
“铛铛” 的铜铃声响起，陈宗元走上讲台，刚要讲解苓桂术甘汤的辨证要点，老刘就捂着嘴，皱着眉站了起来，声音沙哑：“陈医生，你这经方是不是有问题？我跟着张婶喝了苓桂术甘汤，不仅口干没缓解，反而更严重了，喉咙还疼，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色发白，嘴唇干裂起皮，看起来十分难受。
这话一出，教室里立刻安静下来，刚才还热闹的讨论声瞬间消失。张婶急着辩解：“不可能！我喝了就管用，你是不是煮错比例了？或者买的药材不正宗？” 她生怕别人质疑陈医生的经方，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老刘摇摇头：“我都是照着小报上的配方煮的，药材也是在供销社买的，和张婶买的是同一家，怎么会错？”
李大叔也跟着附和：“是啊陈医生，要是经方不管用还害人，那我们可不敢再喝了。” 几位老年学员也纷纷点头，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他们大多目不识丁，全靠《自救简讯》和课堂笔记用药，万一也像老刘这样用错药，后果不堪设想。
陈宗元心里一沉，知道是辨证不当出了问题。他快步走到老刘身边，轻声说：“老刘，别急，让我看看你的舌苔。” 老刘张开嘴，伸出舌头，只见他的舌苔少而干，几乎没有津液，和张婶之前厚腻的舌苔形成了鲜明对比。“再让我摸摸你的手脚。” 陈宗元握住老刘的手，只觉得他的手心发烫，皮肤干燥粗糙。
“大家安静一下！” 陈宗元走到讲台前，举起手里的 “六经辨证” 彩色卡片，“这不是经方的问题，是体质不同导致的。老刘的情况，就像咱洪山镇种地瓜，沙土地种白薯，黏土地种紫薯，种错了土壤，地瓜就长不好；经方就像衣服，得穿合身的，穿错了不仅不舒服，还可能出问题。”
他拿着红色卡片（寒证）和蓝色卡片（虚证），用闽南话详细解释：“张婶舌苔厚腻，咳嗽痰多，是痰湿体质，就像涝地的庄稼，地里积水太多，需要排水；苓桂术甘汤是祛湿化痰的方子，就像给涝地挖水渠，把多余的水排出去，庄稼自然能长得好，所以张婶喝了管用。” 他又指着老刘：“老刘舌苔少而干，口干舌燥，是阴虚体质，就像久旱的庄稼，地里缺水，需要浇水；而苓桂术甘汤是‘排水’的方子，给久旱的庄稼排水，只会让它更缺水，所以老刘喝了之后，口干会更严重。”
这个比喻通俗易懂，学员们纷纷点头。老郑摸着后脑勺，憨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陈医生的经方肯定没问题，是老刘没找对自己的‘土壤’。” 阿明也补充道：“就像我之前吃麻辣火锅，本身是热证，要是再喝桂枝汤，肯定也会口干咽痛，这就是辨证的重要性。”
但仍有几位学员半信半疑。李大叔皱着眉：“陈医生，我们都是庄稼人，哪懂什么体质辨证？万一辨错了，不还是会出问题？” 吴大爷也附和：“是啊，我们年纪大了，记不住那么多口诀，能不能有更简单的方法？”
陈宗元笑着点头：“大家别急，我今天就教大家‘三招简易辨证法’，不用记复杂的理论，一看舌苔、二问口渴、三摸手脚，就能初步判断自己的体质，以后用药就不会出错了。” 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 “三招辨证法” 五个大字，然后举起王桂芳手绘的舌苔对比图，“第一招，看舌苔：舌苔厚腻的，是痰湿体质，像张婶这样，适合用苓桂术甘汤；舌苔少而干的，是阴虚体质，像老刘这样，适合用沙参麦冬汤；舌苔白润的，是寒证，适合用桂枝汤；舌苔黄腻的，是热证，适合用银翘散。”
他走到老郑身边，示意老郑伸出舌头：“大家看老郑，舌苔白润得像刚下过雨的稻田，再摸他的手 —— 冬天冰得能当冻猪肉，这就是典型的寒证，所以喝桂枝汤能暖过来；再看阿明，昨天偷偷吃了麻辣火锅，今天舌苔黄得像烤焦的地瓜皮，手心还发烫，这就是热证，要是再喝桂枝汤，不就像往火里添柴？” 老郑配合地把胳膊伸出来，学员们轮流摸他的手，都笑着说：“还真冰！难怪喝桂枝汤管用。”
“第二招，问口渴。” 陈宗元走到张婶面前，“张婶，你喝苓桂术甘汤前，口干的时候想喝水吗？” 张婶摇摇头：“不想喝，喝了水也觉得肚子胀，痰还更多。” 陈宗元点点头：“这就是痰湿体质的特点 —— 口干但不想喝水，就像涝地的庄稼，不是缺水，是水太多排不出去；老刘你呢？” 老刘叹口气：“我是越喝越渴，喝了一大壶水，嘴唇还是干得脱皮。” “这就是阴虚体质，像久旱的甘蔗地，越浇水越觉得旱，得用沙参、麦冬这些‘润田’的药材才行。”
“第三招，摸手脚。” 陈宗元让学员们两两一组互相摸手，“手脚冰凉的，大多是寒证，就像冬天放在室外的铁锅，得用桂枝汤‘烧把火’暖和过来；手脚燥热、一到晚上就想伸到被子外的，是热证，得用银翘散‘泼点水’降温；手脚没力气、提不起锄头的，是虚证，得用黄芪、党参‘加把劲’；手脚沉重、像绑了沙袋的，是实证，得用承气汤‘松松绑’。”
学员们立刻热闹起来，老郑拉着卖菜的周阿婆的手：“阿婆，你这手咋这么冰？是不是冬天总在河边洗菜？” 周阿婆点点头：“是啊，洗了菜手就冰得发麻，得烤半天才缓过来。” 陈宗元笑着说：“周阿婆这是寒证，喝桂枝汤时加点生姜，比烤火还管用。” 王桂芳拿出笔记本，让学员们把自己的舌苔、口渴情况、手脚温度记下来，还掏出手机帮老年学员拍舌苔照片：“存到手机里，下次来上课对比，就能看到调理效果了。”
就在这时，林伯推了推眼镜，站起身来，手里还拿着一本《内科学》。他走到讲台前，脸上带着感慨的神色：“陈医生，你这‘辨证施治’说得太好了！其实，西医用药也讲辨证，和中医的‘辨证施治’异曲同工。” 他翻开《内科学》，指着 “抗生素使用原则” 章节：“大家看，抗生素只对细菌感染有效，就像除草剂只对杂草有用；要是病毒性感冒，用抗生素不仅没用，还会把田里的好庄稼也弄死，这和中医‘给阴虚体质喝苓桂术甘汤’是一个道理。”
林伯的话让学员们十分惊讶。大家都知道，林伯以前是坚定的 “西医派”，上次还拿着教材质疑中医，现在竟然公开认同中医理念。“林老师，你这么说，西医和中医就像耕田的两种农具？” 李大叔好奇地问。
林伯点点头，笑着说：“没错！西医像拖拉机，快是快，但有些田埂窄的地方进不去；中医像锄头，慢是慢，但能把田埂边的杂草也除干净。以前我觉得中医是‘老经验’，现在才明白，‘辨证施治’是经过几千年‘耕田’总结出来的法子，和西医的‘个体化治疗’根本不冲突，反而能互相帮衬。” 他主动翻到 “头痛诊断” 章节：“比如头痛，西医会先看是感冒、高血压还是颈椎病引起的，中医会看是寒证、热证还是虚证，本质上都是先‘找病根’，再‘开药方’，哪有什么矛盾？” 陈宗元笑着附和：“林伯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就像咱镇里的地瓜田，既要用拖拉机翻地，也要用锄头除草，中西医结合，才能把‘健康田’种好。”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连之前质疑的老刘都点头称是。他捂着喉咙，轻声说：“陈医生，林老师，我明白了，是我自己没‘看明白田’就乱‘播种’，才把经方用错了。那我这种‘旱田’，该用什么‘种子’呢？”
陈宗元走到老刘身边，拿出纸笔写下配方：“给你开个‘沙参麦冬汤’的简易方，沙参、麦冬、玉竹各 10 克，像煮地瓜汤一样，三碗水熬成一碗，温服，不用放糖 —— 你这‘旱田’可不能再加糖了，越加越旱。” 他又叮嘱：“喝的时候注意，要是口干缓解了，就继续喝；要是觉得肚子胀，就停两天再来找我调整，别硬撑。”
老刘接过配方，紧紧攥在手里，脸上露出感激的神色：“谢谢陈医生！我回去就按你说的煮，以后再也不盲目跟着别人用药了。” 他心里虽然还有些担心，但看着陈宗元详细的嘱咐，又想到老郑、张婶的调理效果，还是决定试一试。
课程继续进行，陈宗元教大家编了闽南话辨证口诀：“厚腻痰湿薄白平，无苔阴虚黄苔热，手脚冰凉是寒证，燥热出汗是热证。” 李二狗拿出笔记本，认真地把口诀记下来，还在旁边画了舌苔和手脚的简笔画 —— 舌苔厚腻的画了朵乌云，舌苔少干的画了个太阳，手脚冰凉的画了块冰块，手脚燥热的画了团火焰：“这样记起来就简单多了，下次给病友推荐经方，先念口诀对一对，就不会出错了。”
就在这时，阿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脸色渐渐变得严肃：“什么？你照着《自救简讯》喝了苓桂术甘汤，拉了三次肚子还腹胀？” 挂了电话，阿明着急地说：“陈医生，不好了！有个外地网友，看了我发的小报和视频，模仿张婶喝苓桂术甘汤，结果闹肚子，现在说经方是‘偏方’，还说要在网上发帖投诉！”
这话一出，教室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李大叔皱着眉：“陈医生，这可怎么办？外地网友不了解自己的体质，乱用药出了问题，会不会连累咱们经方课？” 张婶也急了：“都怪我，昨天不该在教室里说喝了汤多管用，让别人跟着学。”
陈宗元沉思片刻，冷静地说：“大家别慌，这不是经方的问题，是没‘辨证’就用药。就像北方人来咱南方种地瓜，不知道咱这里多雨，还按北方的方法浇水，肯定会烂根。” 他让阿明赶紧回电话：“你问问网友，舌苔是厚还是薄，口干不想喝还是想喝，手脚是冰还是热 —— 要是舌苔白润、手脚冰，就是寒证夹湿，苓桂术甘汤剂量大了，减半再加点生姜；要是舌苔黄腻、手脚热，就是热证，赶紧停了喝绿豆汤，再不行就去医院。”
阿明点点头，立刻回电话，边听边记：“舌苔白润，手脚冰，喝了汤就腹胀…… 好，我知道了，你减半剂量，加三片生姜煮，煮的时候少熬五分钟。” 挂了电话，阿明松了口气：“网友说他是北方的，冬天总在室外工作，手脚冰，应该是寒证夹湿，按您说的调整，他愿意试试。” 陈宗元点点头：“以后外地网友咨询，先让他们拍舌苔照片、说清楚口渴和手脚情况，咱们帮着辨证，不能让他们盲目用药。”
林伯也补充道：“我们在《自救简讯》第二期加个‘外地网友答疑’板块，把常见的辨证错误写进去，比如‘手脚冰的人喝苓桂术甘汤要加生姜’‘南方湿热体质要少放白术’，再印上学员群的二维码，方便网友咨询。” 王桂芳立刻拿出蜡纸：“我现在就把‘用药风险提示’写上去，用红笔标粗，放在小报最前面，让大家一眼就看到‘辨证为先，切勿模仿’。”
课程接近尾声，陈宗元做总结：“今天咱们用老刘的例子，把‘辨证’这个理儿说透了。经方就像咱洪山镇的特色地瓜种，种对了土壤就能丰收，种错了就会减产。以后大家不管是自己喝，还是给乡亲推荐，都要先‘看土壤’再‘下种’，千万别急着跟风。”
学员们纷纷点头，老郑笑着说：“陈医生，我回去就把辨证口诀写在肉铺墙上，买肉的乡亲问起，我就教他们看舌苔、摸手脚，让大家都学会‘选对种子种好田’。” 吴大爷也说：“我把舌苔照片存在手机里，每天对比，看看喝黄芪汤有没有效果，以后也能当‘半个医生’了。”
下课铃响起，学员们陆续离开，老刘拿着配方，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像揣着宝贝似的。他走到陈宗元身边，轻声说：“陈医生，我回去就煮水喝，要是有效果，我也来给学员们分享，让大家别像我一样犯糊涂。” 陈宗元点点头：“好！咱们经方课就是要互相帮衬，把‘辨证’的理儿传遍全镇。”
林伯留下来，和陈宗元、王桂芳讨论《自救简讯》第二期的内容。“我把西医常见病的用药原则整理好了，比如高血压患者喝桂枝汤要少放甘草，糖尿病患者用沙参麦冬汤别加糖，” 林伯拿出笔记，“咱们把中西医的注意事项放在一起，让乡亲们既知道用什么经方，也知道怎么配合西药。” 王桂芳补充道：“我再画个‘体质自测表’，用‘是’‘否’的问题让大家选，比如‘手脚是否经常冰凉’‘口干是否想喝水’，选完就能初步判断体质，比记口诀还简单。” 陈宗元点点头：“还要加上‘急症就医’的提醒，比如发烧超过 38.5c、肚子痛得直不起腰的，先去镇门诊，别耽误病情。”
夕阳西下，荔枝林被染成了金红色。教室里的煤炉还留着余温，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和墨香。陈宗元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充满了感慨。经方课从最初的质疑，到现在中西医互相帮衬，就像这煤炉里的炭火，从星星点点，慢慢烧得旺了起来。他知道，接下来还有《自救简讯》的监管问题、外地网友的辨证咨询，但只要乡亲们能学会 “辨证用药”，这些困难都不算什么。墙角的煤炉 “咕嘟” 一声，像是在附和他的想法，也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 “实地识药” 和 “夜间互助会” 预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