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寒中暖意
小雪的清晨,青风村的天空飘着细碎的雪沫子,不像立冬时的雪那样绵密,却带着刺骨的寒,刮在脸上像小针扎。两界田的冬麦彻底被雪覆盖,只在雪层薄的地方露出点绿影,像大地偷偷藏起来的翡翠;村口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枝桠上积着雪,像幅淡墨画。
我和父亲在牛棚里给牲畜添草料,新铡的玉米秸秆混着豆饼,散着淡淡的香。牛儿们嚼着草料,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雾,很快又散开。“小雪要‘喂饱’,”父亲往食槽里添着料,“牲口养得壮,开春才能拉犁、耕地,可不能冻着饿着。”牛棚里垫着厚厚的干草,踩上去软绵绵的,比屋外暖和了好几度。
星璃带着几个妇女在祠堂里做“小雪面”,用两生稻面粉和着热水揉面,擀成宽宽的面条,煮熟后捞进放了肉汤的碗里,撒上葱花和香菜。“小雪吃宽面,日子宽宽心,”星璃把面条端给围坐的老人,“这面热乎,汤里加了异界的‘暖骨草’,喝着能暖到骨头缝里。”祠堂的火塘烧得旺,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面条的香气混着炭火的味,让人忘了屋外的冷。
母亲和岳母在院子里腌“小雪蒜”,把新收的大蒜剥去皮,放进陶罐里,倒上陈醋和白糖,密封起来。“小雪腌蒜,过年正好吃,”母亲擦着罐口的水渍,“到时候蒜是绿的,醋是酸的,配着饺子吃,解腻又开胃。”岳母则在缝“暖手袋”,用棉布缝成小袋子,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和异界的“暖晶”,“这暖手袋揣在怀里,能热一整天,给孩子们上学带着正好。”
秦老汉坐在火塘边,给年轻人讲“冬闲的营生”。他手里拿着个编了一半的竹篮,竹条在他手里灵活地转着:“小雪后地里没活了,正好编编筐、修修农具,开春用着方便。咱庄稼人,闲不住,也不能闲。”他指着墙角堆的竹条,“这些都是秋天砍的,晾干了正好编,结实着呢。”
孩子们在祠堂的角落里玩“踢毽子”,毽子是用鸡毛和铜钱做的,在他们脚边飞来飞去,笑声震得屋梁上的雪都簌簌往下掉。小胖墩踢得满头大汗,把棉袄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被星璃笑着按住:“别脱,小心着凉,热了就歇会儿,喝口热水。”
中午,雪下得密了些,我们在祠堂里吃小雪面,宽宽的面条裹着肉汤,暖得人直冒汗。父亲喝了口汤,抹了抹嘴说:“这暖骨草真管用,刚才在牛棚冻的手脚,现在都热乎了。”星璃的阿爸接话:“等过几天,咱去后山砍点柴,把各家的柴房都堆满,省得大雪封山时缺柴烧。”
下午,雪停了,风却更冷了。我和星璃去检查冬麦的雪层,用铲子拨开积雪,看看麦苗有没有被压坏。“雪层不厚,刚好能盖住麦苗,”星璃用手摸了摸麦尖,“这样既能保温,又不会把苗压垮,是好雪。”我们还在田埂边堆了几个“雪堆”,里面埋了些谷粒,给过冬的鸟儿留着吃食,雪堆上插了根树枝,像个小小的记号。
星璃拿出《两界农事录》,在火塘边记录:“小雪,雪层厚度五寸,冬麦覆盖良好;小雪面、小雪蒜制作完成;暖手袋缝制三十个……”她忽然指着窗外,几只喜鹊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正啄食着我们撒的谷粒,黑白相间的羽毛在雪地里格外显眼,“喜鹊报喜,看来明年又是个好年成。”
傍晚的青风村,雪把屋顶盖得严严实实,像盖上了层厚厚的棉被。祠堂的灯亮了,火塘的光从窗户透出去,在雪地上映出片温暖的黄。我和星璃站在门口,看着雪花在灯光里慢慢飘落,忽然明白,所谓的小雪寒,从来不是孤单的冷,而是这相携的暖意——你喂牲口备耕,我做面暖身;你腌蒜缝袋,我编筐修具;你护苗留食,我守火传温,像这火塘与热面,在严寒里互相依偎,把两界人的情分,都熬成了冬日里的热乎气,等着春天来临时,化作耕耘的力量。
夜色渐浓,祠堂里的谈笑声还没停,火塘里的炭还在明明灭灭地烧着。这相携的暖意,会在每个飘雪的冬夜,悄悄守护着青风村的安宁,让日子在寒冷里也过得热热闹闹,稳稳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