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峰，剑阁正殿。
与藏剑峰那些棱角分明的建筑不同，正殿的风格更加古朴、恢弘。整座大殿似乎是从山体中直接雕凿而出，浑然一体。殿高九丈，无梁无柱，四壁和穹顶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剑痕——那不是装饰，而是历代剑阁强者在此论剑、试招时留下的印记。每一道剑痕都残留着淡淡的剑意，无数剑意交织，形成了一种沉重而肃穆的“场”，修为不足者踏入此殿，恐怕连呼吸都会困难。
孙一心和美蒂斯跟在冯依楠身后，迈入殿门。
刹那间，仿佛有千万道目光同时落在身上！不是实质的目光，而是那些剑痕中残留的剑意，如同被惊动的蜂群，悄然“注视”着新来的两个生灵。空气凝重得几乎要凝固，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剑锋般的冷冽。
孙一心体内六色金丹自主加速旋转，鸣殇剑在丹田中发出低沉的嗡鸣，似在警惕，又似在兴奋。美蒂斯的朱雀光明体亦微微发热，体表泛起一层淡淡的金红光晕，抵御着无处不在的剑意压迫。
大殿深处，七级石阶之上，摆放着一张简朴的石座。
石座上，端坐着一名白衣男子。
他看起来约莫三十许岁，面容与冯依楠有五六分相似，但线条更加硬朗，剑眉入鬓，双目闭合。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没有任何纹饰，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大殿、乃至整座承天峰的中心。所有的剑意、所有的光线、所有的气息，都在向他汇聚，又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弥漫。
他没有散发任何威压，但孙一心和美蒂斯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感。
就像……面对着一柄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绝世神剑！锋芒完全内敛，却更让人心悸。孙一心甚至有种荒谬的直觉：只要自己此刻心中生出一丝一毫的歹意或歪念，甚至不需要对方动手，这大殿内无处不在的剑意，就会瞬间将自己绞杀！而且，这种杀机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可寻。
这就是剑阁阁主，冯玉龙。吕洞宾之下，华夏剑道第一人，天生的剑痴。
冯依楠在石阶下停步，躬身行礼：“父亲，孙一心、美蒂斯带到。”
冯玉龙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孙一心和美蒂斯仿佛看到有两道实质的剑光，自他眸中一闪而逝！并非刻意为之，而是剑意修为已臻化境，目光自然携带的锋芒。
他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平淡，却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审视着他们的根骨、灵力、乃至剑心。
“东极学府，北冥玉送来的人。”冯玉龙开口，声音如金铁交鸣，清脆而带着微微的回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昨日山门前，动静不小。”
他说话时，石座两侧阴影中，悄然浮现出四道模糊的身影，气息晦涩深沉，至少是元婴修为，应当是剑阁的长老。他们如同雕像般立在阴影里，沉默不语。
“晚辈孙一心（美蒂斯），拜见冯阁主。”两人不敢怠慢，恭谨行礼。
冯玉龙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没有寒暄，直接道：“能引动山门剑意共鸣，悟出合击剑法，天赋尚可。但剑道之基，在于心志。剑心不坚，再好的天赋也是空中楼阁。”
话音未落，他眼中那两道剑光骤然明亮！
不是攻击，而是……引动！
“嗡——！”
整个正殿，四壁与穹顶上那无数剑痕，同时亮起！万千道或凌厉、或厚重、或缥缈、或霸道的剑意，如同决堤洪流，轰然倾泻，却不是漫无目的，而是受到冯玉龙目光的牵引，化为两道无形的洪流，分别冲向孙一心和美蒂斯！
剑意考验，开始了！
孙一心只觉得眼前景象轰然破碎！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上。天空是暗红色的，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浓稠如血的云层低垂。脚下的大地龟裂，裂缝中涌动着炽热的岩浆。狂风呼啸，卷起漫天沙尘，每一粒沙尘都带着刺痛灵魂的剑意！
这不是幻术，而是冯玉龙以无上剑意，结合大殿积累的历代剑道精神，直接在他们心神中构筑的“剑意幻境”！考验的，是他们的剑心、意志、乃至对“剑”的根本理解！
“锵！锵！锵！”
无数柄形态各异的剑，从荒原的裂缝中、从血云中、从狂风里凝聚而出！石剑、木剑、铁剑、光剑、火剑、冰剑……铺天盖地，何止千万！每一柄剑都散发着森寒的杀意，锁定了他！
没有犹豫，没有警告，万千剑锋，同时攒射而来！速度并不快，却带着一股“必中”的意志，仿佛无论如何躲闪，都会被刺中！
孙一心本能地想召出鸣殇剑，却发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灵力也在，但无法凝聚成剑！在这个由纯粹剑意构成的心神幻境中，他所能依赖的，只有自己的“剑心”！
“心之所向，剑之所指！”一个念头如闪电划过。
他不再试图“拥有”一柄剑，而是将自己想象成一柄剑！脊柱为剑脊，双臂为剑刃，意志为剑锋！
“我即是剑！”
“轰！”
无形的剑意自他体内勃发！并非模仿任何一种属性，而是他最本质的、统御五行的雷霆剑意！紫金色的光芒透体而出，在他身周形成一片模糊的剑形虚影。
“叮叮当当……！”
无数飞射而来的意念之剑撞击在这剑形虚影上，发出密集的脆响。孙一心浑身剧震，每一声脆响都像是直接敲打在他的灵魂上！痛苦、疲惫、恐惧、动摇……种种负面情绪随着剑击疯狂涌来，试图瓦解他的意志。
“不能退！我是孙一心！我的剑道，是守护，是破障，是逆天而行！”他咬牙低吼，剑心愈发凝聚。脑海中闪过父母慈祥的笑容、美蒂斯信任的眼神、伙伴们并肩作战的身影、师尊张三丰的期望……这些，都是他持剑的理由！
剑形虚影逐渐凝实，紫金光芒越来越盛。他甚至在主动“吸收”那些袭来的剑意中纯粹的部分，化为自身剑心的养分。荒原在震颤，血云在翻腾，但孙一心的身影，如中流砥柱，岿然不动。
另一边，美蒂斯的幻境截然不同。
她置身于一片纯白的光明圣殿之中。圣殿恢弘庄严，高耸的穹顶壁画描绘着神只创世、天使颂歌的场景。柔和而圣洁的光芒无处不在，空气中飘荡着空灵缥缈的圣歌。
然而，这圣洁之下，隐藏着森然杀机。
圣殿两侧，一尊尊天使雕像活了过来，它们面无表情，眼中燃烧着冰冷的圣焰，手中持着光芒凝聚的长剑、长矛、权杖。它们没有言语，只是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四面八方向美蒂斯逼近。每一步落下，圣殿都在震颤，圣歌变得尖锐，仿佛在催促、在审判。
“异端……背离光明……火焰的魔女……”若有若无的呓语在美蒂斯心底响起，试图勾起她对自身血脉（朱雀火焰与教会光明）矛盾的怀疑，引发心魔。
美蒂斯起初有些恍惚。这场景，太像光明教会审判异端的景象。而她体内流淌的朱雀之血，在教会某些极端派系眼中，确实与“魔”无异。父亲约翰·霍华德复杂的态度，教廷内部可能的“内鬼”，都让她对“光明”本身产生了疑虑。
“我的光明……是什么？”她喃喃自问。
一尊六翼天使雕像已走到近前，光芒长剑高高举起，带着净化一切的威势，当头斩落！
美蒂斯下意识地想召唤朱炎剑，同样发现无法做到。她看着那斩落的光剑，看着周围无数逼近的“天使”，看着这看似圣洁却冰冷压抑的圣殿……
忽然，她笑了。
笑容如冰雪消融，春风拂面。
“我的光明，不是教条，不是审判，不是冰冷的雕像和虚伪的圣歌。”她轻声自语，眼神却越来越亮，如两团燃烧的金红火焰，“我的光明，是心中的火焰，是守护所爱的勇气，是与同伴并肩的热血，是哪怕身处黑暗也坚信希望的温暖！”
“朱雀，是火焰的精灵，是光明的化身，是涅盘重生的象征！它从不是魔，它是……我的本源！”
“轰——！”
炽烈而温暖的火焰，自美蒂斯灵魂深处燃起！金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圣殿冰冷的“圣光”！那火焰并非单纯焚烧，它带着生机，带着希望，带着不屈的意志！
火焰在她手中凝聚，化为一柄纯粹由光与火构成的剑——心剑！
“我之道，是心火光明道！斩！”
她挥动心剑，迎向那尊六翼天使的光剑！
“咔嚓！”
光剑崩碎，天使雕像化为齑粉！火焰心剑所过之处，冰冷的圣殿景象如玻璃般片片碎裂！那些逼近的“天使”、尖锐的圣歌、蛊惑的呓语，在真正温暖而坚定的光明火焰前，纷纷冰雪消融！
幻境外，正殿中。
时间仿佛只过去了一瞬。
孙一心和美蒂斯身体同时一震，眼中恢复清明。两人额头皆布满细密汗珠，气息微乱，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坚定，周身自然流转着一股圆融无形的剑意，不再拘泥于形，而是真正做到了“心剑合一，意动剑随”！
剑道境界，从“随身而动”，突破到了“随心而动”！
两人几乎同时突破幻境，前后相差不过两三个呼吸。
石座上，冯玉龙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赞赏。两侧阴影中的四位长老，气息也微微波动了一下，显然对这两个小辈的表现有些意外。
“不错。”冯玉龙吐出两个字，已是极高的评价。
孙一心和美蒂斯连忙再次躬身：“多谢阁主锤炼剑心！”
冯玉龙摆了摆手，目光转向一旁的冯依楠，脸上那属于剑道宗师的威严冷峻，竟瞬间柔和了不少，甚至……带上了一丝近乎讨好的热情？
“依楠啊，你看，你这两位同学，确实天赋异禀，心志也坚，不愧是你看重并亲自带回来的人。”冯玉龙语气温和，“为父早就说过，你在东极学府交的朋友，定然都是人中龙凤。”
冯依楠面无表情，甚至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只淡淡“嗯”了一声。
冯玉龙似乎毫不在意女儿的冷淡，继续热情地说道：“你看，他们初来乍到，对剑阁也不熟悉。这三个月，你可要好好关照，多带他们熟悉环境，交流剑道心得。朋友嘛，就是要多走动，多切磋，感情才能深厚。你平时在学府，也多亏了朋友们照应吧？为父很欣慰你能交到这样的朋友……”
他絮絮叨叨，话题围绕着“朋友”“关照”“交流”，完全不像一位威震天下的剑阁阁主，倒像是个操心女儿人际关系的普通老父亲。
冯依楠听得眼皮直跳，终于忍不住打断：“父亲，说正事。”
“啊？哦，对对，正事。”冯玉龙这才恍然，连忙收敛了过于“慈父”的表情，重新端坐，恢复了几分威严，但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瞟向女儿，见她没有不悦，才轻咳一声，对孙一心和美蒂斯道：
“你们二人根基扎实，剑心初成，但尚有一处欠缺。”他目光如电，扫过两人，“金丹已成，却未真正与手中之剑建立‘本命’联系。剑再好，终究是外物。唯有性命交修，心神相连，方能在剑道上走得更远。”
孙一心和美蒂斯心中一动。确实，鸣殇剑虽用着顺手，朱炎剑更是美蒂斯参与炼制、融入精血，但都还未进行最核心的“本命祭炼”，未能做到如臂使指、心意完全相通。
“剑阁有一处‘洗剑池’，池中灵液乃采集地脉金精、天外星辰铁屑，辅以七七四十九种灵药，经地火淬炼百年而成。其效有二：一助法宝与主人建立更深层次的心神联系，迈向本命之境；二可洗练法宝杂质，祛除异种能量污染。”冯玉龙道，“你二人可去洗剑池一趟，尝试与各自佩剑建立本命联系。依楠，你带他们去。”
“是。”冯依楠应下，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结束这尴尬的“父女温情互动”了。
孙一心和美蒂斯再次拜谢。
离开正殿前，孙一心隐约听到阴影中某位长老极力压抑的、几乎细不可闻的闷笑声，以及冯玉龙略带无奈的低语：“这丫头，还是这么冷淡……”
冯依楠脚步似乎加快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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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池位于承天峰后山一处幽谷之中。山谷被阵法笼罩，终年云雾缭绕，温度却奇高。踏入谷中，一股灼热而锋锐的气息扑面而来。
谷中央，是一个十丈见方的池子。池水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瑰丽的银蓝色，水面不断有细密的气泡涌出，炸开时散发出精纯的金铁之气和药香。池边立着一块古朴石碑，上书“洗剑”二字，笔力千钧，透着一股洗涤尘垢、返璞归真的意味。
“将你们的剑沉入池中，人亦需入池，运转功法，心神沉入剑内，引导池水之力进行洗练与沟通。”冯依楠讲解道，“过程可能有些痛苦，需紧守灵台，勿要迷失。成功与否，看你们与剑的缘分与意志。”
孙一心和美蒂斯点头，各自脱去外袍（内有特制里衣，不惧池水），踏入池中。
池水微烫，但可以忍受。真正特别的是，池水中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针”，顺着毛孔钻入体内，带来微微的刺痛麻痒感，同时也在洗涤肉身杂质。更多的“针”则是涌向他们手中的剑。
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同时将剑沉入池水，然后闭目凝神，盘膝坐于池中，仅留口鼻在外。
美蒂斯那边，过程异常顺利。
朱炎剑本就与她血脉相连，心神相通。池水之力涌入，非但没有排斥，反而像是催化剂，加速了人与剑之间最后那层隔膜的消融。她心神沉入朱炎剑内，仿佛进入了一个温暖而充满活力的火焰世界。剑身每一处结构、每一道铭文、每一缕融入的朱雀真火与光明之力，都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她“眼前”。她以心神轻轻触碰，发出呼唤。
“朱炎，醒来，与我一体。”
“唳——！”
一声清越的凤鸣自池水中响起！朱炎剑猛然爆发出璀璨的金红色光芒，自行从池水中飞起，悬浮在美蒂斯头顶，欢快地环绕飞舞！剑身之上，一只优雅而威严的朱雀虚影缓缓浮现，展开双翼，与美蒂斯身后的朱雀光明体虚影交相辉映，气息水乳交融，再无分彼此！
本命联系，成！
美蒂斯睁开眼，心念一动，朱炎剑“嗖”地飞回她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血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涌上心头。她甚至能感觉到剑的“情绪”：喜悦、亲近、跃跃欲试。
她看向孙一心那边，却微微蹙眉。
孙一心此刻，眉头紧锁，额头青筋隐现，显然并不轻松。
当孙一心将心神沉入鸣殇剑时，遇到的不是温暖的世界，而是一片混沌、昏暗、充满肃杀与血腥的天地！
鸣殇剑前身乃是古战场遗物，被张三丰修复，然其深处，依旧残留着无数岁月积累的煞气、杀意、以及战死者的不甘怨念！这些负面能量平日被剑体与孙一心的雷灵之力压制，但在洗剑池激发剑体本源、试图建立最深层次联系时，它们被彻底引爆了！
“杀！杀！杀！”
“恨！恨！恨！”
“血……更多的血……”
无数混乱、暴戾、疯狂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心神连接，狠狠冲入孙一心的识海！眼前仿佛出现了尸山血海、万军厮杀的恐怖幻象！刺鼻的血腥味，震天的喊杀声，濒死的哀嚎，刀剑入肉的闷响……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更可怕的是，一股阴冷、嗜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凶煞剑意，自鸣殇剑最核心处苏醒，如同一条毒蛇，沿着心神连接，就要反向侵蚀孙一心的灵魂，将他拖入无边的杀戮深渊！
“不好！”孙一心心中警铃大作。他没想到鸣殇剑深处的煞气如此凶戾！一旦被侵蚀，轻则剑心蒙尘，修为大损，重则走火入魔，沦为只知杀戮的剑傀！
危急关头，他猛然想起大师兄曾赐予的静心凝神之物！左手一直紧握，此刻毫不犹豫地将掌心之物贴在眉心！
那是一枚温润的菩提子！
清凉、宁静、充满智慧生机的气息，如同甘泉般流入几乎沸腾的识海，瞬间压制住狂暴的负面意念，护住灵台一点清明！
“定！”
孙一心低喝，六色金丹疯狂运转，尤其是其中代表生机与净化的木、水灵根之力，配合菩提子的清凉，化为坚韧的屏障，抵御着煞气的侵蚀。他不再试图强行压制或驱散那些煞气与凶念——那是鸣殇剑历史的一部分，强行抹去，剑也废了。
他选择沟通，引导，安抚。
他以自身坚韧不屈的剑心，向那凶煞剑意传递自己的意念：“我知你饮血无数，承载万般杀孽与不甘。但过去已逝，沉溺于杀戮与怨恨，只会让明珠蒙尘。跟随我，我的剑道，是守护，是破障，是劈开黑暗的雷霆！我会带你见证更广阔的天地，斩更强大的敌人，赋予你新的意义与荣耀！”
他一遍遍传递着这样的意念，同时以自身精纯平和的灵力（在五行轮转调和下）缓缓浸润剑体，如同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消磨煞气的戾气，将其凶性转化为纯粹的、受控的锋芒。
这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孙一心感觉自己像是在狂风暴雨、惊涛骇浪中驾驶一叶扁舟，稍有不慎就会船毁人亡。全靠菩提子守住心神，靠自身意志硬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一年。
那狂暴的凶煞剑意，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它似乎“听”懂了孙一心的意念，或者说，被孙一心那坚韧、纯粹、充满无限可能的剑心所吸引。无尽的杀戮与怨恨，或许它也厌倦了？
煞气开始缓缓收敛，不再试图侵蚀，而是如同被驯服的猛兽，虽然依旧危险，却开始尝试与孙一心的剑意、灵力融合。
就在本命联系即将建立完成的刹那——
一个苍老、尖锐、充满讥诮与诡异的声音，突兀地在孙一心脑海最深处响起，仿佛直接烙在他的灵魂上：
“嘻嘻……以金丹之身，妄图驯服此等凶兵？小子，你这是在玩火……玩一把能烧尽你自己和你身边所有人的大火……小心点，别被反噬了……我们……还会再见的……”
声音来得突然，消失得也突兀。
孙一心猛地睁开眼，眼中紫金雷光一闪而逝！他急促喘息，浑身已被冷汗和池水浸透。他立刻以心神仔细探查鸣殇剑内外，尤其是剑体核心，却再无任何异常。那股凶煞剑意已变得温顺（相对而言），与他建立了稳定的联系，剑身煞气铭文流转，紫金雷光内蕴，威能似乎更胜从前，但并无任何“剑灵”或外来的意识存在。
“是煞气冲击太猛产生的幻觉？还是……”孙一心心中惊疑不定，那声音太真实了，不似幻听。但他反复探查，确实一无所获。
“或许真是煞气影响……”他只能暂时压下疑虑。当务之急，是确认本命联系是否成功。
他心念微动。
“锵！”
池水炸开，鸣殇剑化作一道紫金色流光，瞬间出现在他面前，静静悬浮。剑身轻颤，发出愉悦的嗡鸣，与他心跳同频。一种水乳交融、血脉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剑身每一寸的细微状态，能如控制自己手指般精确控制它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分力量！
成功了！
孙一心长舒一口气，将鸣殇剑握在手中。剑入手温润，再无之前的隔阂感，仿佛就是他身体的延伸。
“一心，你没事吧？”美蒂斯关切的声音传来。她和冯依楠一直守在池边，目睹了孙一心刚才的痛苦挣扎。
“没事，成了。”孙一心跃出池水，灵力蒸干水汽，换上干净衣物，将刚才的异样暂时埋在心底。
冯依楠看了看两人，点头：“本命初成，需得熟悉。去论剑台，试试‘以意御剑’。”
藏锋峰论剑台。
此时并非切磋高峰，台上只有寥寥数人在各自练剑。
孙一心和美蒂斯相隔十丈站定。两人手中皆无剑。
“开始？”美蒂斯嫣然一笑。
“请。”孙一心眼神专注。
下一瞬——
“嗖！”“嗖！”
鸣殇剑与朱炎剑同时自两人身侧虚空浮现！并非从储物法器中取出，而是心念一动，本命剑便自行显化！它们悬浮在空中，剑尖遥指对方，微微震颤，跃跃欲试。
无需手势，无需口诀，仅凭意念！
“去！”两人同时动念。
紫金色与金红色的剑光，如两条矫健的游龙，瞬间划破空气，在空中悍然对撞！
“叮！”
一声清越交鸣，双剑一触即分，随即展开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攻防！
不再是手持剑柄的近身搏杀，而是完全依靠意念，在十丈范围内操控飞剑进行对决！剑招变化更加天马行空，轨迹更加刁钻诡异！时而如雷霆直刺，时而如火焰缠绕，时而双剑在空中划出玄奥弧线，试图寻找对方破绽。
孙一心闭着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操控鸣殇剑上。剑即是他，他即是剑。剑的每一次转折、每一次加速、每一次与朱炎剑的碰撞反馈，都清晰映照在心。他甚至尝试将一丝五行轮转的意韵融入飞剑操控，让鸣殇剑的轨迹带上五行生克的变化，更显莫测。
美蒂斯同样闭目凝神，朱炎剑在她意念驱动下，如同活过来的朱雀，灵动、华丽、炽烈。光明与火焰的力量在飞剑上完美融合，时而爆发出净化之光，时而洒落灼热火星，攻击范围更大，更具压迫感。
论剑台上，只见两道色泽分明的剑光纵横交错，碰撞出点点火星与细碎剑气，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化作了两团模糊的光影！
周围练剑的弟子早已停下，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别开生面的“意念御剑”对决。这种程度的御剑术，以及对本命剑如臂使指的掌控，很多金丹中后期的剑阁弟子都未必能做到！
冯依楠站在台下，看着空中那两道灵性十足、配合主人心意不断变化的剑光，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期待，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轰！”
又一次激烈的碰撞后，双剑同时倒飞而回，分别悬停在孙一心和美蒂斯身前，剑身嗡鸣，光华流转，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意。
两人同时睁开眼，相视一笑。额间皆有细汗，但眼神明亮，充满收获的喜悦。
本命剑成，剑随心至。
剑阁修行第一课，圆满。
而剑道之路，还有更长的山峰，等待他们去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