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执涵睡得不深。忽然,怀里一沉。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还有一声他熟悉的呼唤。
触觉,怀中温软。
他惊讶地睁开眼。借着夜灯的光,怀里是真实的女孩儿。她正靠在他胸口,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他试探性地紧了紧手臂,确认不是投影也不是梦。
“小苏?”他笑着喊她,声音里全是惊喜。
“是我。”她眨眨眼。
“你怎么……”
“不知道。”苏宴炊摇了摇头,但嘴角压不住高兴。她伸出手同样紧紧回抱住他的腰,“我现在应该是真的吧?”
像是为了帮她证明,周执涵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脸颊。
软软弹弹,温热的触感。
“是真的。”他向她确认道,指尖在她的酒窝逗留了几秒。
她忽然把他抱得更紧。只因为她清楚记得第一次,在码头的夜晚,她也是在他怀里醒来。可一离开,她就消失了。
周执涵像是读懂了她的心思般,拉过被角裹住她:“不用怕,先这样呆着吧。”
她的指尖抓着他柔软的棉质睡衣。可以摸到睡衣下属于他的体温。两人就这样抱着,谁都不敢动。
夜色静谧,被子里因两人的体温而越变越暖。苏宴炊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只能数着他的心跳。
就在这时。
一声咕噜声从两人之间溜了出来。
苏宴炊小脸一红。是她的肚子叫了一声,她下意识伸手想去捂。
可手被裹在被子里,这一动就碰到了周执涵的腿。
“啊,对不起。”她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近距离下,她发现周执涵的耳根泛起了淡粉。
“那个什么,”为了化解尴尬,苏宴炊没话找话,“变成人的缺点大概就是会饿。”
周执涵低笑出声:“怎么会是缺点?你之前不能吃,应该很难受吧。要不我们冒险起个床?下楼去吃东西?”
“可是……”苏宴炊还是不敢动。
周执涵借着灯光,看到怀里的她咬着嘴唇,眼眶微微发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是对再次消失的恐惧。
“不冒险了。”他将被子掀开一角,手臂穿过她的后背和膝弯。
“我抱着你下楼,这样不算离开怀抱。”
说完,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稳稳地把她抱起来。
身体突然悬空,苏宴炊有些紧张地勾住了他的脖子:“我挺重的,明天还要比赛……”
苏宴炊外表看上去清瘦,实际却是有些份量的。厨师是门力气活,她的体重不像她外表看上去那样。
“不会,你很轻。”周执涵语气轻松。
这一句很轻,却把苏宴炊说紧张了:“很轻?没有重量吗?”
她怕自己是假的。
周执涵愣了一下,随即轻轻颠了颠怀里的人:“我平时都有锻炼,可不是白练的。所以,你这点体重不算什么。”
苏宴炊知道自己太过一惊一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
周执涵抱着她,一路下到一楼。
到了操作台前,他把她放在了一张悬浮凳上。他并没有离开,胸口贴着她的肩膀,保持着和她的接触。
“想吃什么?”他笑问她,去取挂在墙上的平底锅。
但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苏宴炊转向另一边,去够操作台上的刀具。
一左一右,两人身体无可避免地错开了几公分。
这一瞬,苏宴炊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她连忙把双手摊到眼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还在,没有消失。
周执涵拿锅那一刻,发现两人身体分开了,身体一下子顿住。但看见她坐在那里完好无损,眼中闪过惊喜。
他笑着走到她身侧:“看来分开一点也没关系。”
“嗯!”苏宴炊用力点点头,眼睛像弯弯的月牙,“太好了,现在换我做给你吃。你就坐着等吃就行。”
“好。”周执涵乖乖坐在操作台边,目光一刻不离她的身影。
苏宴炊从悬浮凳上轻盈地跳下,双脚稳稳踩在地面,感受着久违的踏实。
指挥智能升降架送来食材,两只红薯被传送到面前。
“给你做拔丝地瓜吃。”苏宴炊熟练地给红薯去皮,嚓嚓嚓切成滚刀块。
一锅宽油。好听的炸物滋滋声。
已过水断生的红薯块,第一遍炸熟,第二遍复炸金黄。
苏宴炊手下不断调火,炸篱捞起的地瓜块儿金黄微焦,看着已是有点可口的样子。
“能先给我吃一块吗?”周执涵笑问。
“李维斯的坏习惯传染给你了。”苏宴炊嘴上这么说,还是用筷子夹起一片,放在他面前的小碗。
周执涵咬开冒着热气的地瓜角,视线不离她手中锅子。
她像是在变魔术。锅里的冰糖水冒着鼓鼓大泡,不消片刻变成了浅金色,质地从水变沙,再变得如晶莹琥珀,冒出阵阵焦糖香气。
嘀的一声,操作台加热器关闭。
她往锅里倒入红薯块,快速翻炒。苏宴炊的颠锅手法行云流水,手稳得不行。
这道菜需要专注,需要火候,需要时机。多则苦,少则黏。
周执涵看得目不转睛。
她看似纤弱的身体,其实有这么大的力气。
待每块红薯都均匀裹上糖稀,即刻出锅。盘子里躺着的红薯角,块块如裹着琉璃。
“这个要抓紧吃,像我这样。”苏宴炊递给他筷子。自己也拿了双筷子做示范。
筷子夹起一块红薯,手臂高高扬起。这几乎是吃拔丝菜的人都会做的动作。
金灿灿的丝线拉出,在照明下闪闪发光,连绵不绝。
她捏着筷子把红薯角往凉水碗里滚一下,糖衣凝成脆壳。
咔嚓。
外壳甜脆,内里的薯肉软糯滚烫。
周执涵学她样子,连接着筷子与盘子的糖丝,在空中颤动。
“这道菜凉了就拔不出丝了。”她话刚说完,神情突然一顿。
“怎么了?”他注意到她表情的变化。
“没什么,牙齿被黏住了。”她找了个借口。
实际上,她最早想过要给他准备的并不是这道菜。
但那道菜费时费功夫。她怕……来不及。
做拔丝地瓜,只是脑中突然冒出的一个念头,丝丝连连甜甜蜜蜜的。但无意中,却又像暗示什么。
这道菜做起来快,吃起来也要快。
或许能在她消失前吃完。她的眼眶又红了。
一盘子地瓜不多,两人很快瓜分完毕。食物下肚,苏宴炊的焦虑感才下去一些。
“这次你觉得有什么规律?”他主动提起。
“也是在你睡着的时候,衣服……和之前都不一样,口袋里是不是也没东西。”她眨眼道。
“嗯,看来睡着是一个固定因素。”他思考了一会儿,“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猜想。”
“是什么?”
“心情。或者换个说法,愿望。”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