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终于回到了酒店后,酒店的玻璃门把外面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部隔离了出去。梅戴不禁回头朝着后面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让他莫名有点后怕。
印度,真是个让人震撼的地方啊……
梅戴想着。忽然他的鼻子小幅度动了动,然后低头嗅了嗅身上的衣服。
好吧,香料和食物还有一股烟味已经把这件衣服渗透了,等会上楼去洗个澡好了。
两个人上楼后分别,梅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还把刚买来的头巾在床铺上叠叠好,然后梅戴毅然决然转向浴室,准备和洗澡水狠狠战斗一番。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在不神经衰弱的情况下把自己打理了个干净,其实他在洗澡之前还把衣服交给服务生拿去加急干洗去了。
身上打了沐浴露,就连头发也全部散开洗了一遍,干净了之后照着镜子给自己梳头发的梅戴都觉得自己白了一个度。
他心情颇好地哼唱着小曲,用梳子一点一点把自己有点打结的发丝梳顺。
这个酒店里没有自己习惯用的护发精油什么之类的,但梅戴已经很知足了,出门在外,总不能挑三拣四的。
一切似乎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梅戴又与头发奋斗了很久,才慢慢从第一根开始把辫子重新编了起来。
等到他编到第二条的时候,房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服务生的声音:“德拉梅尔先生,您委托的衣服已经加急干洗完毕了,衣服放在了门外的衣架上,请您及时取回,祝您旅途住宿愉快。”
梅戴听到服务生的声音后,停下编织发辫的手,起身走到门口。他小心地打开门,门外果然放置着一个干净的衣架,上面挂着他那件已经祛除了浓郁气味、焕然一新的衣服。
他将衣服取回,尽管服务生可能已经离开也还是道了声谢,便关上了门。
换上加急干洗后柔软而洁净的衣服,梅戴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自在了许多,仿佛终于摆脱了印度街道那股过于热情洋溢的烙印。
他重新坐回床边,指尖灵巧地穿梭在发丝间,准备继续完成那未编完的第二条发辫。
虽然很奇怪,但每次在编头发的时候,都会让梅戴安心一些。
思绪刚刚放松下来,开始漫无边际地飘散——从香料的味道想到恒河水,再跳到了乔斯达先生胳膊上的肉瘤……
就在这时——
“咚咚咚。”
一阵稍显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将他的神思拽回现实。这敲门声与他刚才听到的截然不同,带着一点紧迫感。
梅戴的心跳下意识漏跳了一拍,被打断的诧异迅速被一丝疑虑和不安取代。他放下手里的发丝,走到门边问了一句:“您好?”
门外传来一个他有些熟悉,但此刻听起来却有些紧绷的声音:“梅戴,是我,花京院。”
梅戴打开了门。
果然,花京院典明站在门外,然而他脸上的表情却让梅戴微微一愣。
花京院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让梅戴感到有些陌生。
那种混合着凝重、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怪异感的哂笑?仿佛刚刚经历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
“典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梅戴疑惑地问道,深蓝色瞳孔从花京院的紫罗兰眼睛上快速地扫过他全身,可并未发现明显外伤。
可花京院似乎没有打算在门口详细解释,他只是快速地再次扯了下嘴角,语气急促却努力保持着镇定:“没时间细说了,梅戴。这家酒店已经不安全了。立刻跟我们走,JoJo也在下面。”
“不安全?”梅戴下意识地重复,心脏因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微微收紧,不过他没有什么犹豫,就立刻点头,“好的。”
他甚至没来得及将头发完全编好,只是匆匆将散落的发丝拢到脑后,抖开床上刚叠好浅灰色的头巾,把头包了包,便跟着花京院快步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空条承太郎正等在那里,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们,帽檐下的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那挺拔而紧绷的背影本身就散发着“事情不妙”的气息。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瞥了一眼,见到梅戴跟花京院的身后,只是压低帽檐,沉声道:“老头子他们在等。”
三人迅速且沉默地离开了克里克林酒店。当酒店的玻璃门再次在身后合上时,梅戴感到一阵恍惚,这次歇脚的时间太短了,仿佛刚才短暂的安宁只是一个错觉。
门外,夕阳正昏昏西沉,将天际染成一片浓烈而有些不祥的橙红,然后转眼间天就黑了。白日的热浪并未完全消退,但混合着河岸吹来的微风,带来一丝黏腻的凉意。
他们没有停留,承太郎和花京院似乎有着明确的目的地,领着梅戴沿着街道快速前行,很快便离开了酒店所在的相对繁华的区域,拐向了一条靠近河岸的土路。
尘土在夕阳的余晖中微微漂浮消失。
远远地,梅戴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乔瑟夫,以及……脸色极其难看到几乎可以说是铁青、抱着膝盖蹲坐在河边的波鲁那雷夫。
乔瑟夫看到他们到来,明显松了口气,但表情依旧严肃:“哦,你们来了。没事就好。”
波鲁那雷夫则猛地抬起头,看到承太郎和花京院身后的梅戴,他张了张嘴要急切地说什么,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最终也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那脸色在昏暗里显得更加难看了。
梅戴看着眼前这气氛明显不对劲的情形,尤其是波鲁那雷夫那异乎寻常的脸色,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感再次加深了。
显然,在他休息的这段时间里,乔斯达先生和简那边好像发生了某些十分不妙的事情。
梅戴微微露出一点担心的神色,他目光关切地看向脸色最差的波鲁那雷夫,走到他的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声问道:“简?还好吗?你看起来……”他斟酌了一下用词,“……似乎遇到了有些不愉快的事。”
“有些不愉快……开什么玩笑。”波鲁那雷夫像是被点燃了一样,露出一种有些恶心的表情猛地转回头,几乎是在低吼,但看见自己身后的人是梅戴时,又干巴巴地张了张嘴,然后咬着牙、难以启齿般憋了回去,“梅戴你不要再问了,这件事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
“波鲁那雷夫,别对梅戴发脾气。”乔瑟夫看着眉头皱得更深的梅戴,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总之,我们确实遇到了点‘麻烦’,这地方不能再待了。”他看向那三个人,“你们那边没什么事吧?”
“没有。”承太郎言简意赅,然后他眨了眨眼,想了两秒后开口,“下午的时候去街道给他买了一条头巾。”
乔瑟夫挑眉,看向梅戴,他蓝蓝的头上确实盖着一条浅灰色的头巾,点了点头。
“所以……发生了什么事?”花京院歪了歪头,他注意到旁边停着一辆吉普。
然后乔瑟夫使劲挠了挠头,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讲了一遍。
梅戴越听越觉得离谱,表情变得也有些奇怪了,但他靠着波鲁那雷夫蹲了下来,伸手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以示安慰。
波鲁那雷夫一哽,嘴巴和鼻子皱了起来,差点就哭出声了,刚受到打击的脆弱心灵被稍稍修补了一下,他伸手也回抱住梅戴,超级惨地嚎叫:“呜呜梅戴——”
“好啦好啦……”梅戴伸手抚了抚波鲁那雷夫的后背。
“你不知道,我当时差点就——”波鲁那雷夫抬起头看着他,夸张地撅起嘴代替了之后他没说完的话。可偏偏这样十分抽象好笑的表情搭配的是十分凄惨的声音,看得梅戴有些失笑,他开口:“这不是没亲上嘛。”
“可那时候真的真的就差一点啊——”
“我还以为终于可以在床上睡个安稳觉了呢。”花京院对此也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承太郎倒是十分平静,他眨了眨眼,淡淡开口:“谁也不知道老头子会捅出来一个这么大的篓子,现在我们都被警察通缉了,只能离开这里。”
“我谈好了,今晚就开这辆车走。”乔瑟夫转头看着波鲁那雷夫向梅戴诉苦的画面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随手把手里的车钥匙扔到了波鲁那雷夫的头发上,“波鲁那雷夫,你来开车吧。”
那把钥匙直直插进波鲁那雷夫整理地完整高耸的发型上,波鲁那雷夫有些不为所动地还在干巴巴哭。乔瑟夫露出一副完全没有办法的表情,有些委屈地开口:“喂喂,还没从打击里走出来吗?被替身攻击的对象可是我啊。”
“我宁愿被攻击的人是我……”波鲁那雷夫声音闷闷的。
不过最后波鲁那雷夫还是暂时重振旗鼓,一行人上了车,直线出发前往巴基斯坦。
车辆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车内的气氛随着离开瓦拉纳西而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旧被一种紧绷的警惕感笼罩。窗外,印度的晨色溢出的很快,阳光慢慢变得发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连着赶路一晚上了,不过梅戴通过后视镜观察了一下波鲁那雷夫的状态,他好像根本没什么疲惫感似的,蓝色的双眼还在专注地注视着路面。
“马上就到巴基斯坦的国境了啊。”花京院坐在后排靠窗位置上,语气带着一些放松,“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和印度道别了。”
乔瑟夫坐在副驾驶,揉了揉依旧有些不适的胳膊:“嗯……刚开始还真的受不了这个国家,但现在已经开始怀念加尔各答的人群和恒河水了。”
“总算离开那个见鬼的地方了……”波鲁那雷夫皱着脸握着方向盘,似乎想用抱怨驱散之前的恶心回忆,“老天,我真的再也不想回忆起来了。”
梅戴安静地坐在花京院旁边,他并着膝盖看着花京院稍微降下了一点他那边的车窗,让清晨还有些微凉的空气流通进来,驱散了一些车内的沉闷和波鲁那雷夫残留的激动情绪。
他听着同伴们的对话,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模糊景物上,在别人看来,根本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着什么。
嗯……今天晚上如果可以吃点东西的话,还是尝一尝巴基斯坦的特色食物吧。
梅戴的瞳孔随着山石一下一下地往后看。
承太郎坐在梅戴另一边,帽檐压得很低,似乎在小憩,他的嘴角没有扯得很平直,看来的确是在放松休息。
路渐渐变得狭窄起来,两旁低矮的植被也显得越来越少。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一辆看起来有些破旧、蒙着厚厚灰尘的红色轿车,速度不快不慢地行驶在他们的吉普车前面。
“啧,真碍事。”波鲁那雷夫咂了下嘴。
而前方车轮卷起的尘土不断从他那扇开着的车窗涌进来。
“咳……咳咳,别开这么慢啊,挡道。”波鲁那雷夫被呛得咳嗽了两声,心情更不爽了。
梅戴也被飘过来的细微灰尘弄得微微蹙眉,下意识地用头巾的一角掩了掩口鼻,往花京院那边靠了靠。
“超他!”波鲁那雷夫嘟囔着,猛地一打方向盘,吉普车发出轰鸣,加速从红色轿车的右侧超了过去。在超车的瞬间,吉普车的轮胎似乎故意碾过路面上的一些小碎石,几颗石子噼里啪啦地弹射出去,明显有几颗砸在了那辆红色轿车的车身或玻璃上,发出不大但清晰的声响。
“波鲁那雷夫,别太胡来了。”花京院抬头看波鲁那雷夫皱了皱眉,开口说道。
“嘿,不愧是四驱车啊。”波鲁那雷夫不以为然地扯扯嘴角露出个惬意的笑,超车成功后,他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喂,你刚刚是不是弹起石子把别人的车给刮了啊?”乔瑟夫皱了皱眉,往后看去。
后面的红色小轿车正慢慢降速远离了他们的吉普。
“谁知道,或许吧。”波鲁那雷夫没放在心上。
乔瑟夫回了头,还是开口说道:“现在可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毕竟在瓦拉纳西已经出了那档子事被通缉了。我现在只想能平安越过国境啊……”
“放心放心,能出什么岔子……呃?!”
承诺的话还没说完,波鲁那雷夫猛地踩下了刹车!
吉普车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声刺耳的噪音,车内所有人都因惯性猛地向前倾,梅戴连忙捂住了耳朵,但他的脑袋差点就撞到了驾驶座。
幸好系了安全带……
梅戴有点欲哭无泪。
“哇啊!怎么回事?!”乔瑟夫抓住扶手喊道,“我不是说了不能出乱子了吗?”
“怎么了波鲁那雷夫?”花京院也抬起头,他看见了旁边坐着的梅戴正低着头捂着耳朵,语气带着一丝无奈,“哎……”
花京院和梅戴也稳住身形,疑惑地看向驾驶座。
“不是啊,你们看那里。她在那边站着。”波鲁那雷夫连忙摆手,他指着前方路边一个模糊的身影,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
而土路旁边,只见一个女孩戴着帽子正站在路边,她潇洒地伸出大拇指,那是很经典的拦车手势。
看着她那身很熟悉的装扮,承太郎抬了抬帽檐,然后又撇过了头:“真是够了啊……”
“那是……安吗?”梅戴最先认了出来,深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诧异。他记得这个在船上同行过一段时间、古灵精怪又有点好奇心的小姑娘。只不过他没想到在火车站分别之后,还可以在这种地方见面吗?
“真的假的?她怎么会在这里?”花京院也感到不可思议。
波鲁那雷夫已经解开了安全带,探出头去喊道:“喂!安!是你吗?”
“哟,又见面咯。”安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开着吉普车走这条路,她把自己的帽子拿了下来,浓郁的黑色头发散了下来,帽子下是她有些俏皮的wink,“介意载我一程吗?”
她挑眉,自信地用眼神扫过车内一脸呆相的三个人人和撇头没看过来的承太郎,目光停在唯一一个温和笑着对她挥手打招呼的梅戴身上。
“呃……上来吧。”乔瑟夫最终做出了决定,叹了口气。
“谢谢乔斯达先生啦!”安开心地跑过来,主动伸手打开了后座的门,然后灵活地爬了上来,挤在了花京院和梅戴中间的空位上。
很挤,但安很开心。
梅戴看着她挤挤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把她抱到了自己并在一起的腿上,让她坐在上面:“和我们三个大男人一起坐在座位上会很挤的,在到达目的地之前,你就先坐在这里吧。”他语气里带着自然的关切,毕竟安还是个小姑娘,需要大人的照顾。
安眼神闪烁了一下,咧开嘴开心地笑:“那我就不客气啦。”她说着,还挺自然地向梅戴身边靠了靠。
承太郎瞥了一眼挤上来的安,压了压帽檐,没说什么,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而花京院也只是保持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
车辆再次启动,继续朝着巴基斯坦的方向前进。然而,车内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乘客,让原本就紧张的旅途变得轻松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