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昏城头易帜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沈风便已下令大军开拔。
尽管拿下了海昏,擒获了孙贲,但南昌再度失守、刘繇弃城逃亡的消息,如同阴云般笼罩在沈风军上空。军心不免浮动,士卒们窃窃私语,对那位高高在上的扬州牧充满了鄙夷与怨气。所幸沈风当机立断,明确撤往临汝与太史慈残部及丹阳援军会师的方略,才让惶惑的人心稍稍安定。
缴获的物资被迅速清点、装载,伤兵也做了初步安置。沈风以贺齐所部较为完整的郡兵为中军,刘辟率本部为前锋,龚都则负责殿后。
至于张济、张绣麾下那一千八百西凉铁骑,此刻已按照贾诩先前的谋划,大张旗鼓地驰援临汝去了,意在震慑吕范,并伺机折返。失去了这支最锋利的机动力量,整个行军队伍显得少了几分剽悍锐气。
贾诩坐在一辆简朴的马车里,随着中军缓缓而行,他撩开车帘,回望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海昏城,又看了看队伍中因连续转战而略显疲态的士卒,浑浊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隐忧。
大军离开海昏,先向西行,抵达余汗。在此并未停留,只是补充了些许饮水,便转而向南,踏上了通往临汝的官道。
这条官道,蜿蜒于豫章典型的丘陵地貌之间。时值春夏之交,道旁草木葱茏,茂密的树林和起伏的土坡为旅途增添了几分荫蔽,却也潜藏着未知的危险。队伍拉得颇长,旌旗在微风中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脚步声、车轮声、马蹄声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大战后的沉闷与疲惫。
沈风骑在马上,位于中军靠前的位置,身旁是神情肃穆的周仓。他虽面色平静,心中却在不断盘算着抵达临汝后的部署。
正思虑间,前方队伍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原本沉闷的行军节奏被打乱。沈风勒住马缰,眉头微蹙,只见一骑斥候自前方疾驰而来,脸上带着惊惶。
“将军!前锋刘将军在望夫亭遭遇伏击!”
沈风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可知是何方兵马?兵力几何?”
斥候喘息未定,急声禀道:“回将军!看旗号是孙策麾下的韩当、黄盖!伏兵不下三千之众!”
周仓闻言,浓眉倒竖,立即握紧手中长刀:“主公!让末将前去会会此二人!”
沈风抬手制止,目光锐利地扫过身旁诸将,迅速下令:“曹性,你即刻率神臂营精锐先行驰援,以弓弩压制敌军!贺齐,整备中军,随我压阵,准备接应!”
“且慢。”贾诩的马车已赶到近前,他掀开车帘,浑浊的眼中精光一闪,声音低沉而清晰,“主公,可曾深思,吕范此前进军临汝,其真正意图何在?”
沈风闻言先是一怔,目光随即飞快地扫过四周地形,望夫亭一带地势看似平缓,实则两侧密林丛生,丘壑纵横。他脸色骤变,脱口而出:“好一招调虎离山!若是我军铁骑在此,这等地势,纵有伏兵,亦可分路突击,破其合围之势!”
贾诩微微颔首,语速渐急:“主公明鉴。望夫亭地势看似开阔,利于行军,然两侧密林恰是藏兵之所。韩当、黄盖虽勇,仅凭三千兵力,尚不足以吞下我军。依老夫之见……”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推断:“鄱阳方向的敌军,此刻恐怕正兼程赶来,意图形成合围!”
沈风立即会意,心知局势危急,转头对传令兵厉声道:“速令龚都在北面险要处构筑防线,务必挡住来自鄱阳之敌!”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贾诩那惊人的推断,他的命令尚未完全传达,东南方向的地平线上已是烟尘骤起,沉闷的战鼓声如同催命的符咒,由远及近,滚滚而来。一面醒目的“吴”字大旗和一面“孙”字副将旗赫然闯入视野,正是吴景与孙瑜率领的鄱阳生力军,如期而至!
“报——!”
就在沈风心头沉重之际,又一骑斥候自后方狂奔而至,此人浑身浴血,几乎是滚落马鞍,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主公!大事不好!后方…后方出现大队敌军!是周瑜,还有…还有程普的水军旗号!他们沿信江登陆,正从南面向我军压来!龚都将军正在拼死抵挡,但敌军势大,后军…后军快顶不住了!”
“周瑜!程普!”沈风倒吸一口凉气,周瑜竟然水陆并进,铁了心要在此地布下天罗地网!
贾诩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果然如此”的了然,语气却依旧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三面合围,绝户之策。吕范调走铁骑,韩当、黄盖正面阻击,周瑜、程普截断归途,吴景、孙瑜侧翼夹击…这是要将我军主力,尽数葬送在这望夫亭。”
沈风环顾四周,只见三面敌军如潮水般涌来,喊杀声震天动地,己方军心已然动摇。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沉声问计于贾诩:“文和先生,眼下四面楚歌,当如何破局?”
贾诩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芒,语气却依旧沉稳:“主公,此时若退,军心必溃,将成任人宰割之势。若守,则如瓮中之鳖,待敌合围完成,唯有坐以待毙。”
他枯瘦的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望夫亭方向:“为今之计,唯有向前!集中全力,突破韩当、黄盖的正面防线,冲过望夫亭!”
沈风闻言一怔:“向前?可前方正是敌军重兵所在......”
“正是要出其不意!”贾诩语速加快,“南昌已失,建成、余汗二县孤立无援,失守只是时间问题。此时回头,不仅前功尽弃,更要面对周瑜、程普的以逸待劳。唯有突破望夫亭,方能跳出这个包围圈,与张济、张绣的铁骑会合!”
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沈风:“主公莫非忘了?老夫先前让二位将军驰援临汝时,特意嘱咐要‘伺机折返’。以张济之能,此刻想必已察觉异常,正率铁骑兼程回援。只要我军能在望夫亭撕开一道口子,坚持到铁骑抵达,届时里应外合,敌军必退!”
沈风眼中顿时燃起希望之火。是了,他怎么忘了这支关键的机动力量!西凉铁骑的冲击力,正是破解眼前困局的关键。
“传令!”沈风当机立断,声音响彻战场:
“贺齐率本部精锐,不惜一切代价突破韩当军阵!
曹性的神臂营全力压制,为前锋开路!
周仓领亲卫营随我压阵,今日必破望夫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