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涛的电话还在耳边响着,林野站在街边没动。风把卫衣帽子吹下来又掀上去,他抬手按了按,另一只手握紧手机。
喂?他说。
北墙外那个摄像头又坏了,李涛的声音有点急,昨晚修的,今天中午就黑屏。我刚去看了,线路没问题,就是……有人在下面站过。
林野没问是谁。他知道现在问不出答案。
你拍了照片?他问。
拍了。三个不同时间点,同一个人,抽烟,不动,盯着墙看。不是流浪汉,穿得干净。
林野把烟从嘴里拿下来,看了眼快烧到滤嘴的位置,随手摁在旁边的水泥台上。
别打草惊蛇,他说,你先撤,让新人换便装盯一会。记住,不许靠近,不许拍照,只记特征。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好。
挂了电话,林野转身往地铁口走。他没坐地铁,拐进了旁边的小巷,从酸辣粉盒里抽出一张符纸,撕了个角,贴在墙上。符纸贴上去的时候没动静,像张废纸。
但他知道它在工作。
回到联盟总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主控室灯亮着,老陈坐在屏幕前,面前摆着三台笔记本,数据流在滚动。
你来了。老陈头都没抬。
林野嗯了一声,走到他背后看屏幕。北墙外的监控画面切出来,灰蒙蒙的,一个人影站在路灯下,手里夹着烟,脚边堆着几个烟头。
连续三天,同一位置,同一时间。老陈说,这不是巧合。
林野把手插进兜里,摸到那串铜铃。凉的。
他没说话,走到角落的白板前,拿起笔,在上面写了一个字:练。
然后他打开加密通讯,给四个小组负责人发了条消息:代号“铜铃静默”,即刻启动。
没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收到的人都知道该做什么。
第二天一早,训练场开了。名义上是设备检修后的系统测试,所有成员分批进场,轮班演练。
林野站在场边,穿着那件沾着泡面油的卫衣,手里捏着根烟,没点。
第一批上来的是新人组,三个人,拿着基础符刀,站成三角阵型。教官喊开始,他们往前冲,模拟突袭场景。
林野看着看着,突然跳进场中。
等等。他说。
三人停下。
你们这样,遇到真的敌人,活不过三秒。他把烟塞回口袋,伸手示意,来,打我试试。
没人动。
别怕,他说,我又不是真要伤你们。
三人对视一眼,冲上来。
第一刀被他侧身躲开,第二刀他用手背弹开刀柄,第三刀直接抢过来,反手架住另两人的攻势。三分钟后,三把刀全在他手上,人全躺在地上喘气。
看见了吗?他说,敌人不会等你摆好姿势。也不会讲规矩。
他把刀扔在地上,拍拍手。
现在开始,每天加训两小时。内容不提前通知,地点随机安排。谁迟到、谁偷懒、谁掉链子,我就让他去扫厕所,扫到符纸都不粘灰为止。
场下一片安静。
有人小声嘀咕,这也太狠了。
林野听见了,回头看了眼发声的方向,笑了笑。
你现在觉得狠,等哪天晚上被人站在床头盯着,你就知道什么叫真狠了。
没人再说话。
下午,林野去了地下通道。那里原本是仓库,现在改成了临时演武区。他用符纸在四壁贴了一圈,每张间隔一米五,高度齐胸。
王大锤蹲在门口接线,把旧监控的信号线扯进来,连到一个改装过的主机上。
搞定了?林野问。
差不多。王大锤擦了把汗,只要有人在符阵里停留超过十秒,或者动作重复三次以上,系统就会亮红灯,自动触发预警光幕。
林野点点头,走到中间站定。他从内袋掏出一张新画的符,贴在胸口。符纸刚贴上去,四周的空气好像沉了一下。
这叫静音结界。他说,不是防人进来,是防人用念头钻你脑子。那种敌人,不动手,不说话,站那儿看你一眼,你就能把自己门打开。
王大锤抬头,这么邪门?
林野没回答。他想起老周说的话,想起父亲留下的那句话——别信安静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伤疤,是小时候被烟头烫的。那时候他爸还在,有天晚上喝多了,拿着烟说,人活着,不怕吵,不怕打,就怕突然安静下来。
现在他懂了。
晚上九点,训练场还亮着灯。一批人刚结束对抗演练,累得坐在地上喝水。林野走过去,点了根烟,靠着墙站着。
你们知道为什么突然加训吗?他说。
没人回答。
因为敌人已经在门口了。他吐出一口烟,但他们不敲门,不打电话,就在外面站着,抽烟,看墙,等我们自己露出破绽。
他顿了顿。
我不指望你们多厉害。也不指望你们当英雄。我只希望,等那天真的来了,你们能活着回家。
说完他就走了,留下一群人坐在原地,没人说话。
半夜十二点,林野上了主楼天台。他拿出一张特制符纸,点燃。
符纸烧起来的时候没有火光,只有一股无形的波动扩散出去。整个联盟的灵气网瞬间震了一下,所有正在修炼的人同时睁开眼。
主控室的警报响了三秒,被老陈手动掐断。
林野站在天台边缘,看着下面一栋栋亮起的灯。有人推门出来,有人站上阳台,有人直接冲向训练场。
广播响了。
这不是演习。他说,下次这样的波动,可能是他们来了。
从那天起,没人再抱怨训练强度。轮休的人也开始自发加练,有人半夜三点还在对练符阵配合,有人把符刀绑在床头,睡觉都握着刀柄。
第三天早上,林野在指挥室看数据。北墙外那个人没再出现。但他在东区一个废弃变电站发现了新的痕迹——地面有轻微踩压,墙角撒着一点香灰。
他把照片放大,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他起身,走到训练场。
所有人集合。他说。
四十分钟后,一百二十七人站在场地上,整齐列队。林野站在高台,手里拿着一张名单。
从今天起,实行双岗制。白天正常轮值,晚上加派暗哨。每个区域至少两人同行,禁止单独行动。发现任何异常,立刻上报,不管多小的事。
他停了一下。
我知道你们累。也知道你们怕。但怕没用,累也没用。我们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不让别人决定我们的死活。
他举起手里的名单。
这批人,今晚开始执行新任务。其他人,继续训练。直到我能放心把后辈交给你们为止。
名单念完,队伍解散。林野走下高台,王大锤迎上来。
东区那个地方,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不用。林野说,让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等他们觉得安全了,自然会再来。
王大锤点头,走了。
林野站在场边,看着空下来的训练场。风吹过来,把他的卫衣帽子掀起来。他没管。
他从酸辣粉盒里抽出一张符纸,慢慢画起来。这张符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线条更密,角上有三个小点。
画完,他把符纸贴在胸口,盖住那张静音符。
然后他抬头看向北墙方向。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风穿过铁门,发出轻微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