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律师愣住了。
“砚舟，你这是……把海外的大部分利益都让出去了。五千万欧元，只换百分之三十的海外收益，这笔买卖……从投资回报的角度看，是血亏的啊。”
“我投的不是回报率。”沈砚舟放下笔，“我投的是‘星尘计划’的备选方案。我需要一个能让弗兰克博士无法拒绝，也找不到理由拒绝的条件。他是科学家，但他背后的公司董事会是商人。商人只看利益。我把海外市场的蛋糕切一大块给他们，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小张在一旁小声说。
“可是，大中华区的独家开发权……听起来很好，但前提是这项技术能够成功商业化。如果研发失败了，那你的五千万欧元就真的打水漂了。”
“任何投资都有风险。”沈砚舟看着他，“你觉得弗兰克博士的技术会失败吗？”
小张立刻摇头。
“不会。他的理论是目前业界最前沿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做出下一代光子芯片，那一定是他。”
“那就行了。”沈砚舟说，“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至于钱……现在不是考虑省钱的时候。”
老刘看着他，眼神复杂。
“砚舟，我还是觉得……你把自己逼得太紧了。这笔钱，是你个人的全部身家。万一……”
“没有万一。”沈砚舟打断他，“我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明天上了谈判桌，除了专利问题，他们还会攻击我们哪个点？”
陈律师的思绪被强行拉了回来，他沉思片刻。
“资金来源。他们一定会反复确认这五千万欧元的来源是否干净，是否与创世纪集团的官方账户有任何牵连。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这只是你绕过集团监管的一个花招，回头创世家总部一纸公文，就能把这个基金会定性为非法或者违规操作。到那时，他们就惹上大麻烦了。”
“这个问题怎么解决？”沈砚舟问。
“我们需要一份由欧洲第三方金融机构出具的独立资产证明和资金托管协议。”陈律师说，“最好是瑞士的银行。向他们证明，这笔钱已经从你的个人账户剥离，进入了一个受欧洲法律监管的独立信托。只有这样，才能打消他们的疑虑。”
“好。”沈砚舟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瑞士联合银行的客户经理。不管花多少加急费用，明天上午十点之前，我必须拿到这份文件。”
他走到窗边去打电话，流利的英语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
老刘看着他的背影，对陈律师和小张轻声说。
“我跟了他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像一台上紧了发条的机器。”
“不是机器。”小张说，“是把所有退路都炸掉的将军。”
……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分，“量子跃迁”公司总部。
还是那个金发前台，但这一次她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恭敬微笑。
“沈先生，早上好。施密特博士和董事们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
会议室在一楼的尽头，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就是一片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松林。长条形的会议桌旁，弗兰克·施密特博士坐在主位，他的身边坐着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神色严肃，其中一位的面前摆着厚厚的法律文件。一位是公司的首席运营官汉斯，另一位则是法务总监克劳斯。
没有客套的寒暄，甚至连咖啡都没有。
沈砚舟的团队落座后，弗兰克博士直接开口，声音比昨天在大学走廊里要冷硬许多。
“沈先生，你的方案，我和我的同事们看过了。很有……创意。”他刻意在“创意”这个词上加重了读音。
克劳斯接过了话头。
“在我们讨论具体的条款之前，我们有几个前提性问题需要澄清。第一，也是最核心的一点，我们如何相信，你个人能够独立调动五千万欧元的资金？”
沈砚舟没有回答，只是将一个文件袋推到了桌子中央。
“这里是瑞士联合银行苏黎世分行出具的个人资产证明，以及一份由我本人签字的，不可撤销的资金信托授权书。这笔资金已经进入独立的托管账户，随时可以按照协议注入我们共同成立的基金会。”
克劳斯打开文件袋，仔细地逐页翻看，汉斯也凑了过去。文件上银行的钢印和客户经理的亲笔签名清晰可见。两个德国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讶。他们原以为这会是谈判的第一个障碍，没想到对方准备得如此充分。
“很好。”克劳斯合上文件，但他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第二个问题。你如何保证，这项合作不会受到你与创世纪集团内部……我们姑且称之为‘纠纷’的影响？据我们收到的官方函件，你的项目已经被投资部冻结。我们不想卷入任何企业的内部政治斗争。”
“所以这份协议的主体，不是创世纪集团，也不是‘星尘计划’项目组，而是一个即将在卢森堡注册的，独立的专项技术投资基金。”陈律师在这时开口了，他拿出了准备好的另一份文件，“基金会的出资方是我方信托与贵公司，与创世纪集团没有任何法律上的关联。从法律层面，我们是完全独立的。”
运营官汉斯先生笑了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法律上独立，不代表事实上独立。沈先生，你是创世纪集团的继承人之一，这一点人尽皆知。我们投入技术，万一哪天你的家族企业改变了主意，用各种方式来施加影响，甚至强行收购这个基金会，我们的利益如何保障？”
这才是最尖锐的问题。他们担心这只是沈家借壳下蛋的一个圈套。
“协议里可以加入‘毒丸条款’。”沈砚舟终于开口，他看着汉斯，“我们可以约定，在基金会成立后的十年内，如果创世纪集团或其任何关联方试图对基金会进行股权收购，或者我的个人信托持股比例发生非正常变更，那么基金会名下所有共享专利将自动转为量子跃迁公司独家持有。我将净身出户。”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陈律师的手在桌下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条款是沈砚舟在今天早晨来时的车上才临时决定的，他甚至来不及反对。这是一个疯狂的对赌协议，他赌上的不只是五千万欧元，还有未来可能产生的百亿级别的专利价值。
弗兰克博士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动容。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位同事，那眼神似乎在说，这样的诚意，你们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