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看着她，眸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沉。他知道她又在担心沈砚舟了。
“嗯，有时差，那边比我们晚一个小时。”
“三哥那边……有消息了吗？”苏瑶轻声问。她知道沈砚舟这次去德国，是赌上了自己的全部。
沈澈没有直接回答。他牵起她的手引着她走到一旁的躺椅边坐下。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盘刚刚送来的水果和两杯香槟。他拿起一颗饱满的红提，用指尖细致地剥掉果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肉，然后递到她的唇边。
“先吃点东西。”
苏瑶乖巧地微启双唇，任由他将那颗清甜的果实送入。
“他见到弗兰克了。”看她吃下去，沈澈才慢悠悠地开口，“不过，谈判才刚开始。”
苏瑶的眉心微蹙。
“大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帮他？我知道，只要你一句话，或者直接从欧洲分公司那边拨一笔款，三哥就不用这么辛苦。”
沈澈又拿起一颗草莓，用指尖捏着在自己唇边若有若无地碰了一下，然后才递到她嘴边。
“你觉得，我不该让他这么辛苦？”
苏瑶看着他递过来的草莓，上面仿佛还留着他的气息。她的脸颊微微发烫，还是张嘴咬住了。他没有松手，直到她将整颗草莓都含进嘴里，他的指尖才仿佛不经意地，轻轻擦过她的唇角。
“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含糊，“我只是担心他。”
“我知道。瑶瑶，有些路必须他自己走。这次的事情，是沈子轩摆在台面上的阳谋，也是公司高层众人对他的试探。如果我直接出手，就等于告诉他们，砚舟还需要躲在我的羽翼之下。那他以后就永远无法在集团真正立足。”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苏瑶的脸颊，动作温柔。
“他是我亲手选的接班人。雄鹰的翅膀，要靠自己一根一根地折断再长出来，才会变得坚硬。别人帮不了。”
苏瑶轻轻点了点头。道理她明白，可情感上还是不受控制地会担忧。
“那……万一三哥失败了呢？那笔钱可是他的全部。”
沈澈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莫测。他拿起一杯香槟抿了一口，然后俯身用嘴唇贴上她的，将一口冰凉甘甜的酒渡了过去。
苏瑶猝不及防，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带着酒香的吻。
“他不会失败的。”他看着她近在咫尺因亲吻而水光潋滟的唇，声音低哑，“因为一个小时前，我让瑞士的助理，把‘量子跃迁’最大的竞争对手，米国索恩半导体的最新研发数据和财务缺口报告，‘不小心’发错了邮箱，送到了弗兰克博士的私人邮箱里。”
他看着苏瑶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嘴角的弧度更深了。
“弗兰克是个聪明人。他看到那份报告就会明白，拒绝砚舟意味着什么。他现在比我们更需要签那份合同。”他的手指穿过她如瀑的长发，声音恢复了几分商界帝王的冷静。
苏瑶有些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远在地中海的游轮上，他动动手指，就能不动声色地操纵着千里之外柏林一场关键谈判的走向。
“你……”
“兵不厌诈。”沈澈又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像是在品尝自己刚刚留下的印记，“商场而已，不用那么惊讶。”
他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用那张昂贵的羊绒毯将两人裹在一起。
“现在，不说他们了。”他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腰上，隔着薄薄的丝绸，掌心的热度清晰地传递过去，“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苏瑶下意识地问，身体因为他危险的眼神而微微绷紧。
“圣托里尼的日落很美，伊斯坦布尔的清真寺很壮观。”沈澈的指腹在她腰间若有若无地摩挲着，声音里带着一丝蛊惑，“但对我来说，都不如你重要。”
苏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天船会停靠在米科诺斯岛。我已经让人清空了天堂海滩，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敏感的耳廓，“所以，我们今晚早点休息，养足精神，嗯？”
他说着“早点休息”，可抱着她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苏瑶知道，今晚恐怕又无法“早点休息”了。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自暴自弃地不再说话，只是用手臂更紧地回抱住他。
海风拂过，星光沉静。甲板上，只剩下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和远方海浪拍打船身那永恒而单调的节奏。
......
柏林凯宾斯基酒店套房。
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透，细雨无声地敲打着玻璃。房间里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黑夜还要紧绷。一份刚刚打印出来的合作框架协议草案摆在茶几中央，上面用红笔标注了密密麻麻的修改意见。
四个小时，距离他们在洪堡大学走廊里的短暂交锋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这期间没有人提议去吃饭，也没人感觉到饿。咖啡机在角落里不知疲倦地工作着，为这场通宵的战前准备提供着唯一的燃料。
沈砚舟靠在沙发里，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纪梵希t恤，外面松松垮垮地套着一件质感极佳的黑色亚麻衬衫，袖子随意挽到手肘。
他那头惹眼的银灰色短发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左耳上那枚黑曜石耳钉偶尔闪过一丝暗芒。他看起来不像一个来谈数千万欧元生意的项目负责人，更像是刚从哪个音乐节现场溜出来的叛逆少年。可他此刻脸上专注的神情，却比在场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要沉稳。
陈律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指着草案上的一条。
“第七条款第三项，关于专利共享的细节。我们的表述是‘专利成果由基金会与量子跃迁公司共同持有’。这个说法太模糊了。弗兰克博士的团队一定会在这里跟我们纠缠不清。”
老刘在一旁点头附和。
“老陈说的对。德国人对知识产权的看重近乎偏执。共同持有具体怎么界定？是按出资比例，还是按研发贡献度？如果是后者，那几乎等于我们把专利拱手让人。他们是实际研发方，我们只是出钱。”
沈砚舟没有说话，他只是把那份草案拿过来，拿起笔，直接在那一条下面写了一行字。
“那就改成‘基金会享有专利成果在全球市场（大中华区以外）百分之三十的商业收益权，以及在大中华区市场的独家商业开发权和百分之百的收益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