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画面开始跳跃式展现。
霍去病的葬礼极其隆重。
刘彻下令将其葬在茂陵旁。
墓冢形状如祁连山以彰其功。
送葬队伍绵延十里，长安百姓自发白衣相送。
可在这盛大的哀荣背后。
是卫家肉眼可见的衰落。
首先是军中。
霍去病麾下的将领们失去了主心骨。
开始被其他派系排挤，分化。
虽然卫青还在。
但他年纪渐长，身体也不好。
早已不如当年那般活跃。
然后是朝堂。
原本因为忌惮霍去病而不敢对卫家发难的政敌，开始蠢蠢欲动。
有人上书，暗示外戚权重。
有人议论卫太子性情温和，恐非雄主。
椒房殿里，卫子夫的鬓边开始有了白发。
她依然端庄贤淑，但眼中的光黯淡了许多。
她更加严格地教导太子，也更加谨慎地处理与刘彻的关系。
可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画面闪回到霍去病去世前一年，他在宫中与刘彻对饮。
年轻的将军有些醉了，拉着皇帝的手说：
“陛下，臣这辈子最佩服两个人。
一个是舅舅，一个就是您。
臣愿做您手中的剑，您指哪儿，臣打哪儿！”
刘彻大笑：“朕有去病，何愁匈奴不灭！”
那时候君臣相得，何等意气风发。
可现在剑折了。
握剑的人也开始怀疑，下一把剑会不会伤到自己？
天幕旁白般浮现一句话：
【霍去病之死，折去的不仅是一颗将星。
更是一个家族最锋利的爪牙。
是一根维系君臣信任的链条。】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易安草堂，李清照已经写不下去了。
她推开纸笔走到院中，仰头望着天幕上霍去病墓冢的影像。
那如祁连山形状的土丘，在夕阳下泛着苍凉的光。
“霍将军是英雄是传奇。
可在他墓前痛哭的又何止陛下与皇后？”
李清照轻声说，声音透过天幕共鸣，传到诸天万界，“那些随他征战漠北的将士，有多少埋骨他乡？
他们的妻子，母亲是否还在家中点一盏灯。
等一个永远回不来的人？”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的颠沛流离，想起靖康之变后。
那些失去丈夫，儿子的女子们。
“我见过一个老妇人。”
李清照对虚空中说，仿佛在说给所有人听，“她的儿子死在抗金的战场上，连尸骨都没找回来。
她每年清明就在村口烧纸，对着北方喊。
儿啊，冷吗？
饿吗？
娘给你送衣服送饭来了。”
“她喊了十年直到眼睛哭瞎耳朵聋了，还在喊。”
李清照眼中含泪：
“霍将军是天上的星，他的陨落整个大汉都看得见。
可那些普通的士兵呢？
他们的死去只有他们的家人记得。
只有他们的春闺梦里还有一个永远年轻的身影。”
这话让万界无数女子动容。
大宋边境，一个正在为丈夫缝制寒衣的军户妻子，忽然泣不成声。
她的丈夫三年前出征，至今未归，连个消息都没有。
大明沿海，一个母亲望着海面。
她的儿子跟着戚将军抗倭去了，已经两年没回家。
就连相对和平的大唐，也有女子想起隋末战乱时。
那些一去不返的父兄。
“青冢埋战骨，春闺梦里人。”
长孙皇后在立政殿中轻声重复，她看向李二。
“陛下，将士为国征战，马革裹尸是荣耀。
可他们的家人，朝廷是否照顾得够？”
李二肃然：“观音婢提醒的是。
朕明日就下旨，令兵部重新核查阵亡将士抚恤之事。
凡有疏漏克扣，严惩不贷。”
丽质阁中，李丽质已经整理好了思路。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立政殿。
而是先去了东宫。
她的长兄，太子李承乾的居所。
李承乾正在读书见妹妹来，有些惊讶：
“丽质？
怎么这个时辰过来？”
“大哥！”
李丽质郑重行礼，“妹妹有一事，想请大哥一同向父皇进言。”
“何事如此郑重？”
李丽质指向天幕：“大哥看，霍去病将军二十四岁病逝，固然是天妒英才。
可若大汉有更好的医官制度，有对功臣身体的定期检视。
有强制休养的规矩，或许悲剧可以避免。”
李承乾沉吟：“你的意思是？”
“我大唐如今也有许多年轻将领。”
“比如李道宗，比如秦琼将军的儿子秦怀玉。
他们将来都可能成为国家的栋梁。
可朝廷只关注他们立了多少功，打了多少胜仗。
却很少关心他们的身体是否能承受。”
她顿了顿，继续道：
“霍将军去世后卫家衰落，最终酿成巫蛊之祸，太子刘据被杀，卫子夫自尽。
这固然有汉武帝多疑的原因。
但根源之一就是霍去病这根支柱倒了。
卫家失去了最重要的保护。”
李承乾神色凝重起来。
他是太子自然明白外戚，权臣，家族兴衰这些词背后的凶险。
“所以妹妹认为朝廷应该建立一套制度。
既要让功臣发挥才能，又要保护他们的健康。
还要平衡他们的家族势力，避免一家独大？”
“正是。”
李丽质点头，“大哥是太子将来要继承大统。
这些事现在就该想，现在就该做。”
兄妹二人相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责任。
当日，李二在立政殿召见太子与长乐公主。
听完李丽质的陈述，这位天可汗沉思许久。
“丽质所言，深谋远虑。”
李二缓缓道，“朕这些年的确过于倚重几位老将。
李靖，李绩，秦琼他们都年纪大了。
却还在为国操劳。
是朕疏忽了。”
他看向李承乾：“高明，你以为该如何做？”
李承乾早已打好腹稿：“儿臣以为可分三步。
其一，设将养院。
凡有功将领，无论在职与否，皆可入院休养。
由太医署定期诊视。
其二，定功勋休沐。
制，将领立功归来，强制休沐一月，陪伴家人，调养身体。
其三建立将领子弟培养体系。
不使将门断层，也不使一家独大。”
李二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好！就按你说的办。
此事由你牵头，兵部、太医署配合。”
“儿臣遵旨。”
李丽质在一旁，看着父皇与大哥，心中温暖。
这就是她的大唐，不是那个奴未灭何以家为的悲壮大。
而是一个懂得珍惜，懂得传承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