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疲惫渐渐席卷而来，卡琳娜的意识慢慢模糊，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睡，一场关于前世的梦境，悄然展开。
梦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年幼的她穿着厚重的圣女服饰。
站在宏伟的神殿前，接受着来自父母、族人的期盼目光，神明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宣告着她被选中成为圣女，肩负起守护人类的重任。
那时候的她，小小的身躯里塞满了旁人的期待，没有人问过她一句“你想不想当圣女”，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愿意承担这份沉重的责任。
只是单方面地被赋予了使命。
她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学着收敛自己的性子，学着成为众人期待中的样子，哪怕心里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默默承受。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努力学习法术异能，练习战斗技巧，渐渐长成了众人眼中合格的圣女，冷静、强大、无坚不摧，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合格的背后，是无数个夜晚的疲惫和迷茫。
直到有一天，国王亲自下令，让她率领军队，讨伐那个危害人类的魔王。
她带着军队抵达魔族领地时，做好了殊死搏斗的准备，却没想到，魔王在得知她要来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做的不是备战，而是动用自身力量，将整个魔族的人民平安转移到了安全地带。
那时候的魔王，明明正处于力量全盛时期，明明有足够的实力与她抗衡。
却偏偏将族人的安危放在了第一位，丝毫不在乎这样的大动作会不会对自己消耗过大，以至于发挥不出全力。
那一刻，卡琳娜的心里第一次泛起了动摇。
她作为人类的守护者，一直以来都是被动地接受任务，履行职责，从未真正思考过守护的意义。
而那个被世人唾弃的魔王，却用行动诠释了何为守护，何为担当。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被神明选中的圣女，其实根本不够格，她没有真正的初心，只是一个按部就班执行命令的工具。
更让她无法释怀的是，后来的决战中，对方渐渐落了下风，临死之际，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恨意，只有一丝惋惜和疑惑。
那个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问她。
“你……简直就像个无感情的机器，难道就没有发自内心想要做的事吗？”
停顿了片刻，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却字字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成为圣女，这一路走来，你开心吗？”
就是这两句话，像两把尖刀，狠狠扎进了她的心里，成为了她永生难忘的执念。
“唔……”
卡琳娜猛地从梦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冷汗，眼神里满是惊魂未定。
她坐起身，双手撑在床边，大口喘着气，脑海里还回荡着梦里魔王最后的质问，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着，隐隐作痛。
“魔王……我居然会梦到他……”
卡琳娜低声呢喃，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米歇尔家族的大小姐，她偶尔也会想起前世的过往。
想起那个让她自愧不如的魔王，也曾暗自猜测，魔王是否也跟着那道穿越的金光来到了这个世界，可这么久以来，她从未遇到过任何与魔王相似的人，久而久之，也就渐渐放下了这个念头。
可刚才的梦，太过清晰，魔王的模样、语气，甚至临死前的眼神，都历历在目，让她不得不再次想起那个问题。
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温度，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
来到这个世界后，借着米歇尔家族的显赫地位，凭着这具身体本身的名气，她不用再被旁人的期待束缚，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更没有所谓的神明来强行赋予她使命，她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隐藏在骨子里的本性，似乎也在慢慢苏醒。
以前的她，习惯了压抑自己，而现在的她，变得任性、张扬，甚至有些目中无人，可她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今晚，夕夏那句带着怒火的质问，狠狠敲醒了她。
“我有那么……自大吗？”卡琳娜轻声反问自己，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和夕夏相处的点点滴滴。
她总是凭着自己的喜好去靠近夕夏，想逗弄她，想保护她，想让她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却从未真正主动去了解过夕夏，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每天过着怎样的生活，心里藏着哪些心事，她通通都不知道。
她只想着自己的一己私欲，凭着那毫无道理的保护欲，单方面地闯入夕夏的生活，肆意打扰，却从未想过这样的行为会不会让夕夏感到不适，会不会让夕夏觉得困扰。
直到刚才夕夏壁咚她，用那样锐利的眼神质问她，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确实太过任性，太过自大，完全忽略了夕夏的感受。
想到这里，卡琳娜的心里泛起一丝愧疚，可随即，另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让她眼神一怔。
刚才夕夏质问她时，竟然和她前世遇到的那个魔王，有着惊人的相似。
一样的不卑不亢，一样的有着属于自己的原则和底线，哪怕面对的是亲近的人，也不会轻易妥协。
卡琳娜的心猛地一跳，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个念头，可脑海里夕夏的模样和前世魔王的身影，却越来越重叠。
“怎么会……”
她低声喃喃，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床单。
“她怎么会和魔王那么像……”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压下去。
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夕夏时，夕夏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气场。
想起夕夏面对家族纷争时的冷静从容。
再想起今晚夕夏质问她时的决绝……每一个瞬间，都能在她记忆里的魔王身上，找到隐约的影子。
卡琳娜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心里既有对自己过往行为的反思和愧疚，也有对夕夏身份的疑惑和好奇，更有对前世那段过往的怅然若失。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夕夏，这个看似温和，实则内心无比强大的妹妹，身上藏着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而另一边，房间里的夕夏在关上门后，也缓缓靠在门板上，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刚才的强硬质问，耗掉了她不少心神，可心里却莫名觉得舒畅了许多。
她不是不明白卡琳娜的心意，也知道卡琳娜是真心想保护她，可卡琳娜那种任性的方式，那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欲，让她实在无法接受。
她抬手揉了揉眉心，想必刚才拉卡琳娜回房的画面，已经被镜头拍了下来，只是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反响。
但她并不后悔。
“刚才…是不是说的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