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熄灭后，陈昭的手垂了下来。指尖离地面只差一点距离，却再也撑不下去。他跪在原地，脊背弯成一道弧线，额头抵着冰冷的石面。呼吸很浅，每一次吸气都像有砂纸擦过喉咙。
祭坛中央的紫色漩涡没有散去。
它悬在半空，缓缓旋转，边缘泛着不稳定的光。那些光点像是被什么牵引着，一缕缕往陈昭的方向飘来。靠近他身体时，便钻进皮肤，消失不见。
识海中的官印突然震动。
一行字浮现在意识里：【检测到过量能量，建议释放或承受反噬】。
下面跳出两个选项。左边是“释放”，右边是“承受”。
他盯着那两个字，没动。
嘴里还有血味，舌尖上的伤口还没愈合。他记得刚才那一击，记得妖狐尾巴炸开时的声音。他知道这股能量不对，知道它带着怨念和残毒。可他也知道，如果现在放手，之前所有挣扎都会白费。
母亲临死前握着他的手，说“活下去”。
钟馗把剑塞给他时说“别怂”。
周婉挡下那一击时背上的血迹还在他眼前。
他闭上眼，手指抠进地面裂缝。
选了“承受”。
系统界面瞬间变红。提示连续弹出：【能量注入开始】【经脉负荷超限】【识海震荡预警】。
第一波冲击从手臂冲上来。
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条插进血管，一路烧到肩膀。他咬住牙，没叫出声。身体剧烈抖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额头上冒出冷汗，顺着眉心滑下来，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脑海里突然响起哭声。
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男的、女的、老人、孩子，声音混在一起，喊着救命，喊着不甘，喊着谁的名字。画面也跟着出现——破庙里吊死的女人，河底浮起的小孩，火场中伸手求救的男人……一个个面孔在他眼前闪过，又迅速被下一个取代。
他认出来了。
这些都是他没能救下的亡魂。
有的是他第一次用系统时反应太慢，有的是当时实力不够，只能看着他们消散。这些记忆本该被压在心底，现在却被这股能量硬生生翻了出来。
他喘不过气。
胸口像压了块石头，越沉越重。视线开始模糊，眼角渗出血丝。他知道这是神魂受损的表现，但他不能停。一旦中断吸收，体内乱窜的能量会直接撕裂他的识海。
他抬起右手，掌心对准漩涡。
焦痕裂口张开，像是一个口子在吸。紫色光芒被牵引着，加快速度涌入他体内。每多吸进一分，头痛就加剧一分。脑仁像是要炸开，耳边全是尖锐的鸣响。
系统界面疯狂闪烁。
【能量转化中】【阴德值激增】【检测到信仰波动】
【系统版本升级启动——4.0】
金光再次亮起，这次是从他胸口透出来的。那道光不像之前那样柔和，而是带着撕裂感，从内往外撑开。衣服被撑得鼓起，布料发出细微的撕裂声。
官印在识海中旋转，表面裂纹逐渐弥合。一道虚影从印底浮现——那是整齐列队的士兵，身穿黑甲，手持长矛，站在雾中。他们不动，也不说话，但气势逼人。
【升级成功！获得阴兵召唤功能（初级）】
文字刚浮现完，又一条提示跳出来：【神魂损伤达到临界值，后续使用将加速崩溃】
陈昭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口血喷在地上，溅出几朵暗红的花。他整个人往前倾，全靠双手撑住才没倒下。手指已经看不见了，连手掌边缘也开始透明。右腿只剩下一小截轮廓，左肩往下全都像被风吹散的烟。
但他还醒着。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变化。那股暴走的能量没有完全安定，但已经被系统强行压制，分成几股流向不同地方。一部分留在识海，供官印调用；一部分沉入丹田，形成一个微弱的循环；还有一部分，正缓慢修复受损的经脉。
虽然痛，但他在掌控。
他慢慢抬起头，看向空中还未消散的紫色漩涡。里面已经没有妖狐的影子，但能量仍在。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死，这些就能变成力量。
他试着在识海中点了一下那个黑甲士兵的虚影。
士兵动了。
没有实体出现，但空气中传来一声极轻的金属摩擦声，像是长矛划过地面。一道无形的波动扫过祭坛，所有残留的黑气都被震成碎片。
这就是阴兵。
哪怕只是初级，也能影响现实。
他松开手，任由身体向后倒去。背部撞上地面，发出闷响。他躺在那里，望着头顶的虚空。那里原本应该有裂缝，现在却什么都没有。整个空间安静得可怕。
系统进入静默状态。
界面不再弹出提示，官印的光也暗了下去。只有那个兵符图鉴还悬浮在识海角落，显示着“可召唤数量：1”“持续时间：30秒”“冷却：2小时”。
他已经用掉了唯一一次机会。
但他活下来了。
他抬起还能看见的左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胸口。那里还在发烫，心跳快得不正常。他知道这具身体撑不了多久，神魂随时可能崩解。
可他必须撑。
外面还有鬼没清，还有人等着超度。周鸿没死，邪修还在，地府的殿阁才建了一半。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睁眼时，目光落在祭坛边缘的一块碎石上。那石头原本是灰白色的，现在表面浮现出一层淡紫。他盯着它看了几秒，忽然发现石头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
它自己挪了半寸。
紧接着，第二块、第三块石头也跟着移位。它们像是被什么推动着，缓缓围成一个圈。圈中心的地面上，泥土开始隆起，一点点堆成一个人形轮廓。
陈昭坐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知道不对劲。他想站起来，双腿却使不上力。他把手按在地上，试图借力，却发现掌心接触到的地方也在震动。
不止是石头。
整个祭坛都在响应某种东西。
他猛然看向那团紫色漩涡。
它旋转的速度变了。不再是无序流动，而是有了规律，像心跳一样，一下一下地搏动。每跳一次，地面就震一次。那些石头围成的圈也跟着节奏起伏。
他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残留能量在逸散。
是有人在引导它。
或者，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
他张嘴想说话，喉咙里却只发出沙哑的声音。他抬起手，想调动系统，却发现官印毫无反应。兵符图鉴变成了灰色，无法点击。
紫色漩涡突然停止转动。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石头不动了，震动停了，连风都静止了。
然后，那只由泥土堆成的人形轮廓，缓缓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