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斯南高二的时候自杀过一次。
她设定好了所有的一切。
设定了延时报警,还有墓地的工作人员来为自己收尸。
她花了一点时间去挑选墓碑和确定葬礼形式。
最后穿上了她最常穿的那套衣服,把自己的身份证明放在身边,然后躺进放满水的浴缸里。
齐斯南割了腕,大概三道伤口深至静脉。
她看着黑红的血逐渐鲜红到难以直视,把手垂下,泡进了浴缸里。
血液散开。
齐斯南安静地感受着生命流逝。
“晚安,卡罗尔...我要回属于我的地狱了。”
她在闭上眼睛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卡罗尔没有出现。
但在这个时候,突兀的门铃声响起了。
齐斯南疲倦地睁开眼睛,迟钝地想到了陆城说他下次还会来家访。
齐斯南啧了一声想用自己的模样把他吓跑。
于是她从浴缸里爬起来去开了门。
本来陆城还在准备怎么开口说话聊天,一看见她开门这个样子惊呆了。
手腕还在滴血,身后是一串血迹。
齐斯南原本以为会把他吓跑。
因为但凡是正常人,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都会吓到当场腿软,之后迅速离开。
这是生理反应,齐斯南对此表示了她的理解。
但陆城很显然不是正常人。
这个在她眼里圣母心泛滥的老师第一反应是拿手机打120,然后就是抓住她准备带她去医院。
齐斯南很无语,想挣开他的手。
但不行,她本身就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头晕,这样一动,反而让她险些晕倒过去。
陆城伸手扶住了她。
“来不及。”
齐斯南的头实在是太晕了,只能借用陆城给她的力勉强支撑起自己。
陆城看她这样子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沙发,去我卧室找要,那个最小的房间。”
齐斯南安静地说出这些话。
于是陆城就在齐斯南的允许下进了她房间去找应急处理药品。
他拎着医药箱跑回来大概止血之后,救护车疾驰而来。
说来很好笑,来的那辆救护车甚至是齐斯南之前设定好的用来收尸的那辆。
陆城被当成了失职家长跟了过去。
在齐斯南输液的时候,他在办公室挨医生骂。
“这位先生,如果你再如此漠不关心地对待你的女儿,根据L市法则,我们有权利将你流放至c市。”
医生严肃地看着他。
“你应该庆幸她今年已经16,不在15岁以下的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保护范畴内,不然你现在已经在L市法庭上等待审判了。”
“行了,下次注意,这是她的病历以及更多情况,回去之后好好配合治疗。”
陆城沉默着背下了这口锅,点头向医生致谢。
齐斯南住院了,她这个情况还有待观察。
陆城作为第一当事人和齐斯南的“家长”,承担起了照顾齐斯南的重任。
“齐斯南。”
他坐到正在玩手机的她身边。
“怎么了?老师?”
齐斯南把手机扣在被子上,抬头看他。
“你住院的这几天我会照顾你。”
“那你的家庭怎么办?”
“你的教师生涯怎么办?”
“老师,你只是我的老师。”
“万一哪天我真的死了,警察调查的时候你不害怕到时候查到是你跟我聊得最多会影响你的职业生涯吗?”
齐斯南完全不能理解陆城的脑回路。
陆城没有着急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我不害怕,我更希望你能活下来。”
“齐斯南,至少别死在我面前。”
他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着她,眼睛里毫无倦意,只余坚定。
“哈...”
齐斯南闭上眼睛躲开他的注视。
“那老师你能给我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吗?”
她嘲讽地勾起嘴角,没想过能从陆城这里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果不其然陆城噤了声。
就在齐斯南觉得陆城终于要放弃的时候,陆城开口了。
“我觉得你很善良。”
“你会主动帮着大家搬书,会在雨天到达教室之后给大家带伞回到食堂,会帮大家打扫教室...”
“齐斯南,带着这份善良活下去吧。”
齐斯南睁开眼睛,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直到陆城走都没再说一句话。
齐斯南不理解他的行为,甚至说他老婆蒋以拂也支持他。
虽然说因为陆心语需要照顾导致她从来没亲自出现,但陆城每次带来的便当都是蒋以拂的手笔7。
齐斯南住院的那几天都没跟陆城说几句话。
出院的那天,刚好是假期的最后一个下午。
齐斯南的左手还缠着绷带,右手拎着医院的病历袋。
陆城走在她身边,打算送她回家。
“老师。”
她忽然开口,但没转头看他。
“怎么了?”
陆城温和地问她。
“我想去玩游戏,就去我之前发给你的那个网吧,你去不去?”
齐斯南的右手捏着的那个病历袋子,把它捏得变形,发出巨大声响。
陆城惊讶了一瞬,很快接上齐斯南的话。
“好啊,不过我想你现在应该跟我一样菜了。”
他笑着。
讲述结束,周围静得落针可闻,空气似乎也被故事中弥漫的血腥味凝滞。
“原来...是这样啊...”
林麦清回忆起那天他抱着齐斯南跑着去找沈因的场景。
问出这个问题的沈因也沉默了,即使他猜到了齐斯南跟陆城之间有关这件事情的故事不会很美好,但也没想到会是一个这样的故事。
秋低着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当时也没想到那孩子会用这种方法,就为了救我回来...”
陆城回忆起那天的场景,她故意泼到袖口的水,流血的手腕,还有那句他曾经说给她听的“至少别死在我面前”。
“我明白了,陆老师。”
韩跃忽然开口。
“我当时被其他人厌弃的时候,是它们陪着我过来的。”
他摸了摸加西亚的鸟头,后者也用头蹭了蹭他。
“所以我很长一段时间,都只对它们付出。”
“是她认为的报恩啊...难怪会干出这种蠢事...”
施塔望的心情很复杂,她的眼神定定地盯着眼前的陆城。
“所以,我有一次拉住她左手腕的时候她下意识抽回去倒吸一口凉气的原因吗?”
秋想起来她刚来落红,他们准备去上课的那段日子发生的事情。
“娃娃脸...”
萧绳把自己的左手伸了出来,呆呆地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腕。
“她手腕不止那次,她有自伤史,也跟陆先生说的全部对上了。”
沈因作为碰到过齐斯南手腕的人,安静地吐出结论。
“她当时是顶着手腕的旧伤跟我打的游戏吗?齐斯南那家伙有必要那么拼命?”
宋虚檐这回坐不住了,他撩起自己的刘海,头脑风暴着。
齐斯南和陆城的往事压在落红的大家心头,他们现在知道了齐斯南的过去远比他们想象的,比齐斯南自己描述的要“精彩”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