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善意的谎言
内容提要：
千面人自称来自另一个时空，并且说这个时空的千面人已经牺牲了。但只是善意的谎言，我并没有拆穿她。
正文：
背负着昏迷不醒的小白狐，我艰难地在古堡的走廊中前行。每一步都像是在泥泞中挣扎，古堡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仿佛一头垂死的巨兽在做最后的挣扎，每一次震动都让脚下的石板发出痛苦的呻吟。我摇摇晃晃，几乎要摔倒，头顶不断有碎石如雨点般落下，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其中几块擦着我的耳边飞过，带起的阴风让我后颈的汗毛倒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腥甜，像是铁锈混着腐败的花瓣。
我把小白狐往背上又托了托，她的呼吸微弱，带着一丝微弱的热度，紧贴着我的脖颈，像一团小小的暖炉，却让我心头愈发沉重。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刚才严芯夺取控制权时闹出的动静太大，整座古堡都像是被惊醒的梦魇，难保不会引来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那些潜藏在阴影里的，是古堡本身的守卫，还是严芯布下的陷阱？
转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亮起一道微弱的绿光。这道绿光像是幽灵的指引，让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但同时也伴随着不祥的预感。
突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石块滚落的“哗啦啦”声。我立刻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石矛，将小白狐护得更紧，目光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阴影中，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是千面人。她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嘴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左边的衣袖被撕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的手臂上缠着一圈染血的布条，隐隐有鲜血渗出。她的脚步虚浮，显然之前的战斗让她受了不轻的伤。
“你们怎么在这里？”千面人看到我和小白狐，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和警惕，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冷漠和疏离，仿佛刚才的惊讶只是我的错觉。她靠在墙壁上，大口地喘着气，用手按住受伤的手臂，眉头紧锁，“古堡的震动越来越厉害了，结构已经开始不稳定，随时可能坍塌。祭坛那边能量波动异常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非常危险。”
我指了指身后的壁画，沉声说道：“你来看这个。”
千面人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扶着墙壁，艰难地走了过来。当她的目光落在壁画上严芯嫁衣的九尾莲纹时，瞳孔突然剧烈收缩了一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衣襟内侧，手指颤抖地抚摸着什么。我这才注意到，她的衣服内衬，靠近心口的位置，似乎也绣着什么图案，虽然被外层的衣服遮挡，但依稀能看到金色的丝线反光。
“这是……这是九尾莲纹……”千面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恐惧和一丝……敬畏？“红链的标记……只有历代红链之主，才有资格在衣服上绣九尾莲纹。严芯她……她竟然是……”
“她是红链之主？”我和小白狐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小白狐虽然还很虚弱，但听到这个惊天秘密，也忍不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红链，那个在江湖中臭名昭着、杀人如麻的杀手组织？严芯竟然是红链的主人？这怎么可能？如果她是红链之主，那四百年前岳博宇说她“勾结红链”，岂不是……
千面人没有回答我们的问题，只是死死地盯着壁画上严芯的影像，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地看向我，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大鱼，你必须尽快觉醒。降魔抓认主需要‘引’和‘承’。‘引’是信物，是契机；‘承’是血脉，是记忆。之前那个千面人……这个时空真正的千面人，已经牺牲了。她用自己的生命作为代价，激活了降魔抓的部分力量，也为你争取了时间。现在，‘引’已经有了，就差你的‘承’了。”
“千面人牺牲了？”我愣住了，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我们不是一起从逃出来的吗？她还帮我们挡了那些守卫……那你是千面人吗？”
千面人的脸上露出一抹悲伤而苦涩的笑容，那是我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除了冷漠和警惕之外的表情。“我是也不是，我来自另一个时空，和刚才严芯那个差不多，只是力量更弱，维持的时间也更短。真正的千面人，在你拿到降魔抓的那一刻，就已经被红链派来的杀手包围了。她为了不让你分心，为了确保你能顺利拿到降魔抓，选择了引爆自己的内力，与敌人同归于尽。她用最后的力量制造了那个分身，就是为了给你传递信息，为你争取时间。”
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雕刻着莲花图案的青铜盒子，盒子上布满了细密的纹路，看起来古朴而神秘。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绒布上静静地躺着半块玉佩。玉佩的形状像一朵盛开的莲花，质地温润通透，上面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博宇”。另一半玉佩……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在我贴身的口袋里，也有半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那是我从小戴到大的，据说是我出生时就握在手里的。那半块玉佩上刻着的，是“严芯”两个字。
千面人将青铜盒子递给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和信任，仿佛在告诉我，我就是那个能够继承这一切的人：“这是千面人留给你的。她说，等你看到壁画上的九尾莲纹，等你开始怀疑四百年前的真相时，就把这个交给你。她说……她说四百年前，是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严芯。那封所谓的通敌密信，是她伪造的，是她放在严芯房里的。她……她是红链安插在你身边的卧底，是红链之主，也就是严芯的亲妹妹，派来监视你的棋子。”
轰隆隆——！我的大脑仿佛被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劈中，瞬间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空白。伪造的密信、卧底、亲妹妹……无数的信息碎片在我的脑海中激烈碰撞、爆炸，让我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我颤抖着手，从胸口掏出那半块刻着“严芯”的玉佩，将两块玉佩小心翼翼地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完美无缺，正好组成一朵完整的九尾莲纹玉佩。莲花的中心，刻着“博宇”和“严芯”，周围环绕着九条栩栩如生的尾巴，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段古老的传说。
真相像一把淬了毒的钝刀，慢慢地割开我的喉咙，让我窒息，让我痛苦，让我绝望。四百年前的悲剧，远比我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残酷。我一直以为岳博宇是被蒙蔽的，是被欺骗的，他杀严芯是出于误会。可现在看来，这误会的根源，竟然是他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而严芯，她不仅是他的爱人，还是他敌对组织的首领，是派卧底监视他的人的姐姐……这到底是怎样一场纠缠不清、充满了背叛和阴谋的爱恨情仇？
我抬眼仔细打量眼前的自称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千面人，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我觉得她还是她，只不过是在撒谎，出于何种善意的谎言不重要，但我知道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的眼神中隐藏着一种深邃的悲伤，仿佛承载着无尽的秘密和痛苦。
走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仿佛整个古堡都要散架了。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一大块巨石夹杂着无数碎石和灰尘轰然落下，砸在我们不远处的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墙壁上出现了巨大的裂缝，绿色的光芒从裂缝中疯狂涌出，整个走廊都在摇摇欲坠。
我赶紧将小白狐往上托了托，确保她不会滑下去，然后对千面人说：“走！去祭坛！不管四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不管谁对谁错，不管有多少阴谋和背叛，现在，都该做个了断了！”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有面对，只有找到真相，才能给严芯一个交代，给小白狐一个未来，也给自己……一个解脱。
走廊里的石粉还未散尽，带着一股风化岩石特有的干燥气息，混杂在古堡固有的霉味和尘埃味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复合味道。孙悟空面具人石化后碎裂的声响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与千面人那句“无能为力”的话语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们紧紧包裹，透不过气。
“不……不能就这么放弃。”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蹦出来，“严芯既然设下了这个局，就一定有破解的方法。‘轮回中的关键棋子’……她既然提到了这个，说明我们的行为或许并非完全被注定。”
小白狐声音依旧带着后怕，但比刚才镇定了一些：“大鱼说得对。孙悟空面具人刚死，‘祭品·三’的字样才出现，短时间内或许不会立刻有下一个。我们必须趁这段时间找到线索。”她的目光扫过石柱上那三个狰狞的血字，又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石粉，“你们有没有觉得，猪八戒面具人和孙悟空面具人石化的过程，有什么共同点？”
千面人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共同点？都是被黑色藤蔓缠绕……都是双脚陷入石壁……都是身体先变灰，然后开裂剥落……”她顿了顿，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还有！他们死前，都看到了某种东西！猪八戒面具人说‘里面有宝藏’，孙悟空面具人……他脸上是惊恐的表情，他一定也看到了什么让他极度恐惧的东西！”
“对！”我猛地一拍大腿，“这很可能是关键！严芯是通过某种方式，让他们产生幻觉，或者直接将恐惧植入他们的意识，从而让他们成为‘祭品’！”
就在这时，走廊里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不是那种逐渐变暗，而是像有人猛地拉上了窗帘，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我们三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低呼，背靠背紧紧靠在一起。“咔哒……咔哒……咔哒……”
一阵奇怪的声音从走廊深处传来，像是有人穿着硬底鞋在空旷的房间里走动，又像是某种机械装置在缓慢运转。声音不紧不慢，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由远及近。
“什么声音？”小白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颤抖。
“不知道……小心点。”我握紧了拳头，虽然知道这没什么用，但这是我此刻唯一能做的防御姿态。千面人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我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
那“咔哒”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我们耳边响起。我甚至能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风，吹过我的脸颊。突然，那声音停了。
黑暗中，我似乎看到两点微弱的绿光，在我们前方不远处亮起。那绿光很小，像是猫的眼睛，但又比猫眼更加冰冷，没有丝毫生气。它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们。
“谁？谁在那里？”千面人鼓起勇气喊道。
没有回应。那两点绿光依旧静静地亮着。
就在我们神经紧绷到极点的时候，那绿光突然动了！它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移动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速度快得惊人，留下一道道绿色的残影。同时，那“咔哒”声再次响起，而且不止一个，四面八方都传来了同样的声音，仿佛有无数个发出这种声音的东西，将我们包围了。
“不好！快跑！”我大喊一声，也顾不上方向，拉起小白狐，朝着与绿光相反的方向狂奔。千面人也立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