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禄……”赤帝缓缓开口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能裁决生死的冰冷之意:“皇后所言,可是句句属实?”
王德禄瘫着身子跪在地上,这时候已经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以额贴地嘶声回道:“奴才……回禀陛下……还请陛下……饶命……皇后娘娘所言……句句属实……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只求……只求陛下……饶奴才一条狗命……”
赤帝听着他的话,眼皮都未曾抬起一分,眼角在夏婉宁的身上扫过,沉声询问:“可有受过胁迫、或是屈打成招?”
“没有……绝对没有……”王德禄颤颤巍巍地回着话,似乎还想抬头看一眼站在自己前面的夏婉宁,可奈何他却实在无法做出这个动作,只好悻悻放弃:“奴才……全是奴才所为……皇后娘娘是……是用了些手段,才让奴才招供的,可……可句句属实,并无虚言……还请陛下明鉴……”
“陛下!”夏婉宁按捺不住:“若是您觉得此事另有蹊跷,那臣妾不如先退下,您单独审问……”
“皇后,你多虑了。”赤帝微微抬眸看了一眼夏婉宁打断了她的话,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动了一下,随即又垂下头,盯着御案上的基本散落的奏折说:“朕是担心,他一个内侍官受旁人指使,道出一些并非事实的供词,平白惹得后宫起浪。”
“是,臣妾也只是想要图个清白。”夏婉宁接着赤帝的话,言外之意更是想为自己撇清关系:“陛下慧眼如炬,自然不用臣妾多言什么。”
“王德禄。”赤帝点名追问,目光仿如有实质般锐利的刀:“除了这些,你可还有何隐瞒?”
王德禄浑身一颤,似乎想起了什么,却又在畏惧,欲张口而怯懦地又缩紧了些身子。
“王德禄,时至今日,你竟还有何事隐瞒本宫?!”夏婉宁见他这副模样,立刻便看得明白,王德禄定是还有事没有“吐”干净。
王德禄吓得不禁打了个寒颤,连忙叩首回道:“还……还有一事……奴才……奴才经手过几次……是……是宫外的人……暗中送进宫的一些箱子……沉甸甸的,都封得极严实……那些箱子,大多都遵照吩咐……送去了四公主殿下……和……和八皇子殿下的宫中了……”
“又是给昭宁和承珏的?”赤帝紧蹙着眉宇凝视着跪地的王德禄。
而夏婉宁却觉得那箱子更是蹊跷:“箱子里是什么?是什么人给你的?”
慌忙问出口的夏婉宁,忽然觉得自己有失得体,连忙回头向赤帝敛衽一礼:“陛下,臣妾觉得外面送东西这些人,定是关键!”
赤帝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随即与闫公公示意了一个眼神。
闫公公立刻几步上前,行至王德禄的面前,一副好言相劝的模样说道:“我说王德禄,你现在还吞吞吐吐些什么呢,眼下这情形,难道除了陛下之外,还有何人能断你生死不成?怎得这般没眼色,还让皇后娘娘亲自开口询问!”
在他问话的时候,夏婉宁眼神紧紧盯着闫公公,她心知闫鹭山这是为了赤帝做那掰开嘴的“利刃”,来撬开王德禄的话。
而盯紧闫公公,也是夏婉宁害怕这些内侍们私下勾结,后宫里宫女和内侍勾结给有些过节的主子使绊子的事,实在层出不穷,她万不能在这种事上被人陷害。
“是是……多谢闫公公指点……”王德禄抬不起的眼眸中,只见到闫公公穿着精致厚实的长筒靴缓缓靠近自己,几句话后,又缓缓远离。
那绣着精致纹样的长筒靴,曾几何时也是王德禄心中所向往的衣着,此刻竟觉得映入眼帘时,有些灼烧的刺痛。
“奴才……奴才不知……那些箱子封得极好,但都是沉甸甸的……奴才实在不知里面具体是些什么东西……至于……人……”王德禄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半晌也未能等来一口润喉的水,只好干涩地继续开口说下去:“外面传递东西的人……好像都是走水运的粗汉子,看起来……大抵应该是漕帮的人吧……”
“漕帮?”赤帝眼中精光一闪,看了一眼夏婉宁,心道此事涉及宫外本就棘手了,如今竟还牵扯上了这么大的帮派势力,恐怕这其中的潭水更深了。
“此事还有何人知晓?”夏婉宁见赤帝没有追问,反而更焦急了几分:“经手之人是谁?都与谁伙同合作的?”
“回禀陛下,回禀皇后娘娘,奴才……奴才只是按吩咐做事,从接手、到转运到凤华宫和弘宣殿……皆是由奴才亲自盯梢的……那些个负责搬运箱子的下人……他们……他们都不知道是什么……”说到这时,王德禄实在干涩地难以言语。
闫公公在得了赤帝的眼神后,急忙上前给王德禄递去了一盏温热的茶水,王德禄捧着那茶盏连连道谢,但身子却难以仰起饮尽,只得将那茶盏摆在自己面前,俯身向前伏地而饮。
在艰难地饮下了一盏茶后,王德禄几乎快要干涩得冒烟的嗓子,终于得到了温润的滋养,这才得以继续开口说下去。
“奴才一直都只是按吩咐做事,从前是送进汀兰宫,后来四公主殿下迁入凤华宫了,奴才就依命,大多数送去凤华宫了……”王德禄微微抬起一点角度,看了一眼手边早已空了的茶盏,干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那箱子进宫的手续,皆是外面的人都办妥了直接送进来的,奴才只是顺手接应而已……至于二位殿下是如何得来这手续的,似乎也是另有门路,这事……奴才真的不清楚啊……!”
王德禄说到这里的时候,几乎是哭喊着道出,心中的恐惧早已到了极点。
赤帝沉吟片刻,将视线转而看向夏婉宁:“皇后,可有查明此事?”
夏婉宁连忙躬身行礼:“陛下恕罪,臣妾无能,竟也未能查清这其中细节。”
“罢了。”赤帝虚抬了抬手,示意夏婉宁免礼:“昭宁和承珏……”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之子,赤帝还是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