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殿堂内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流速,只有能量如同涓涓细流,无声地滋养着每一处创伤。我盘膝坐在殿堂中央,意识沉入半冥想状态,缓慢引导着审判之火修复左肩的断口,同时吸收周围平和的能量填补干涸的经脉与识海。
身心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但精神的弦却紧绷着。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永恒树海”与“归墟之眼”的坐标,分析着两种选择的利弊与风险,也梳理着与混沌古龙神相关的破碎信息。然而,缺乏关键的拼图,许多推论都停留在猜测层面。
就在我的意识触及那片关于“源海”的模糊概念时,一股清凉、悠远、带着冰雪气息的意念,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轻轻荡开了涟漪。
我倏然睁开眼,目光立刻锁定在凌清霜的光台上。
是她。
光台上,凌清霜依旧静静沉睡着,月白色的剑士服纤尘不染,容颜宁静如冰封的湖面。但此刻,她眉心那枚幽蓝色的冰凰印记,正散发着柔和的、如同呼吸般起伏的光芒。光芒中,一丝清晰了许多、不再仅仅是悲凉与欣慰、更带着某种古老智慧与记忆沉淀的意念,正尝试着与外界建立连接。
她在主动沟通?或者说,是冰凰本源碎片与她自身印记深度融合后,承载的部分记忆开始“上浮”?
“清霜?”我轻声呼唤,意识小心翼翼地朝着那冰蓝印记探去。
没有语言回应,但一段更加连贯、更具画面感的“记忆流”,如同展开的古卷轴,在我意识中缓缓呈现。
依旧是那片浩瀚无垠、冰冷孤寂的远古星空。冰凰优雅而庞大的身影,在星空间翱翔、巡视。但这一次,视角不再局限于与烛龙的惨烈对决。
我看到,在更加久远、久远到时间概念都模糊的纪元,星空中并非一片死寂。无数散发着不同光芒、形态各异的“存在”——那是原生神祗、强大星灵、最初文明的遗民——他们虽然彼此独立,却共享着这片宇宙的安宁。冰凰是其中之一,象征着极寒、守护与纯净的秩序。
记忆的画面转向一片难以形容的“边界”。那里没有星辰,没有物质,只有无尽流淌的、仿佛由无数种可能性与最原始的创造冲动汇聚而成的光之海洋。它并非实体,更像是宇宙的“背景板”或“源头”,蕴含着所有法则最初的雏形与演化的无穷潜力。
源海。
冰凰的记忆传递出这个概念,带着敬畏与向往。那是多元宇宙间流淌的“可能性”与“创造”之海,是万法起源之一,也是一切存在的终极背景。它并非任何存在能够完全掌控或占据的,只能通过艰难的探索,与之建立微弱的“连接”或“共鸣”。
远古时期,此方宇宙的诸多原生神祗意识到了宇宙本身的局限与脆弱,也预感到可能存在的外部威胁(记忆中对威胁的形态很模糊,但有一种饥渴、混乱的本能厌恶感)。他们联合起来,历经难以想象的艰险,终于有几个最强大、最具智慧的存在(包括冰凰),在宇宙的某些特殊节点,与源海建立了极其微弱的“联系通道”。
通过这些通道,他们获得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馈赠——并非直接的能量灌输,而是对法则更深的理解、对宇宙秩序的加固能力、以及创造全新可能性的“种子”。
其中一种体现,便是“言灵”。记忆画面中,一些与冰凰并肩的存在,能够通过特殊的音节、符文或意念,引动源海边缘的涟漪,从而在一定程度上“界定现实”、“裁定因果”。那是直接调用“可能性”的力量,强大而危险,对使用者要求极高。
建立联系的节点,也被远古神祗们视为最珍贵的“圣所”和“盟约之地”。他们彼此立约,共同守护这些节点,利用获得的力量守护宇宙,抵御可能的灾厄,引导文明的诞生与发展。那是一个相对和平、充满希望的时代。
然而,阴影早已潜伏。
记忆画面陡转,烛龙那阴冷、贪婪的身影开始频繁出现。它最初伪装成某种中立的、探索宇宙奥秘的星界龙族,甚至一度参与过对某个源海节点的初期探索。但冰凰的记忆清晰地揭示,烛龙从一开始,觊觎的就不是“理解”或“守护”,而是掠夺与独占。
它看到了源海蕴含的无限可能性与力量,内心被贪婪吞噬。它认为,宇宙内的这些“土着神祗”太过保守、低效,不配享有这种伟力。一个疯狂而邪恶的计划在它心中酝酿——开启“万龙之门”。
记忆中对“万龙之门”的描绘比之前更加具体:那并非一扇真正的门,而是一个企图强行建立起的、稳定且规模宏大的源海能量掠夺通道!烛龙打算利用它在无数年暗中建立的“循环网络”作为基础框架和献祭燃料,以整个宇宙的生命、能量、乃至法则本身作为“祭品”和“锚点”,打开一条足以让它及其背后的混沌族群(记忆显示,烛龙早已暗中与某些混沌存在勾结)直接、大量汲取源海力量的通道!
它要献祭整个宇宙,换取自身族群的疯狂晋升,甚至可能借此成为混沌族群中的霸主。
冰凰与其他守护神祗发现了它的阴谋,惨烈的战争爆发。烛龙凭借其潜伏亿万年积累的优势和混沌的暗中支持,一度占据上风,重创了包括冰凰在内的许多守护者。冰凰燃烧本源发动的“寂灭涅盘”,不仅是为了封印烛龙,更是为了引爆自身与源海节点的深层联系,制造一场局部的“法则风暴”,彻底扰乱并暂时封闭了烛龙计划中几个关键的“祭坛节点”,为宇宙争取了时间。
记忆的最后,是冰凰破碎的意识融入冰晶前,对“归墟之眼”的深深一瞥。
意念传来清晰的启示:归墟之眼,那片连光都无法逃逸的绝对死寂之地,其核心附近,正是此方宇宙与源海的一个极其特殊、极其危险的“连接点”残留。因为极致的“湮灭”(归墟)与最初的“创造”(源海),在某种超越常理的概念层面上,是一体两面,彼此相邻。
烛龙当初选择在这个宇宙布局,除了这里相对“年轻”、防御薄弱外,很可能也因为探测到了归墟之眼附近的这个特殊节点。它想开启的“万龙之门”,最佳(或者说唯一可行的)锚点之一,或许就在那里。
而要彻底治愈冰凰印记完全复苏的清霜,以及灵魂本质燃烧殆尽、需要“创生之息”的姬如雪,乃至应对未来必然降临的混沌主力威胁,真正理解并掌控一部分源海的力量(或至少能安全利用其边缘特性),几乎是必经之路。
线索在此刻彻底收束、清晰。
救治同伴(需完整生命圣杯和源海创生之息)、提升团队实力应对混沌(需更深层力量与法则理解)、探索宇宙终极奥秘与烛龙遗留隐患(归墟之眼是关键)、甚至未来可能寻找彻底净化混沌的方法……所有道路的指向,都交汇于同一个终点——归墟之眼。
记忆流缓缓减弱,冰凰印记的光芒也恢复了平稳的呼吸状起伏。凌清霜并未苏醒,但传递出的意念已经表明,她的意识正在更深层面重组、恢复,或许很快就能进行有限的直接交流与辅助。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仿佛将胸腔中积压的无数疑问和沉重都呼出了一部分。真相虽然残酷,前路虽然险恶,但至少不再是一片迷雾。
“归墟之眼……”我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感受着其背后代表的极致危险与一线生机。
“你决定了?”嫣然的声音从身旁传来。她已经调息完毕,状态恢复了大半,此刻正关切地看着我。显然,她也感知到了刚才冰凰印记传递出的强烈意念波动。
“嗯。”我点点头,目光扫过沉睡的同伴们,“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清霜的记忆指明了方向,雪儿的救治、未来的威胁、乃至烛龙可能留下的最后隐患,都指向那里。‘永恒树海’或许能找到另一块碎片,但核心的‘源海’线索在归墟之眼。”
嫣然沉默了片刻,看向姬如雪心口稳定的绿光,又看向唐紫尘依旧紧蹙的眉头:“风险太大了。归墟之眼……那是连巡天者规则都覆盖薄弱的绝对禁区。”
“所以我们才需要做最充分的准备。”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已经生出新肉芽的左肩,虽然依旧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等紫尘和君君醒来,等清霜能进行有限沟通,我们要整合所有信息,评估团队状态,制定详细的计划。巡天者那边,也需要报备和争取尽可能多的权限支持。”
就在这时,米君君嘤咛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随即迅速清明,看到我们和周围环境后,明显松了口气。“阿夜哥哥,嫣然姐……大家……都没事吧?”她挣扎着想坐起来。
“别急,慢慢来。”我走过去扶住她,“大家都活着,紫尘伤得重,但稳定住了。雪儿有好转迹象。你感觉怎么样?”
“就是有点脱力,好像……脑子里多了点乱七八糟的符文知识……”米君君揉着太阳穴,眉头微蹙,“关于时间和空间的……很模糊。”
这或许是她燃烧本源激发能力后的后遗症,也可能是某种潜藏血脉的初步觉醒。需要观察。
几乎是同时,唐紫尘的光台也传来异动。她的身体不再无意识颤抖,紧蹙的眉头也稍稍舒展,虽然依旧昏迷,但气息明显平稳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缓慢而坚定的回升趋势。她体内那异种毒素与混沌残留形成的“变数”,似乎正被殿堂力量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慢慢压制、适应。
团队正在从重创中复苏。
我看向凌清霜的光台,冰凰印记光芒温润。
又看向姬如雪,绿光稳定。
最后,目光与嫣然、刚刚苏醒的米君君相遇。
前路已明,凶险莫测。
但同伴同在,信念未熄。
下一步,便是为前往那宇宙的终极险地之一,做最后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