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缓缓眯起眼睛：“你就不怕我们联起手来杀了你？”
我一点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你们要是有这本事，刚才也不会被那几个只有一张嘴的大人吓到，总之你们答不答应？”
苏辰的脸色更难看了，但他咬着牙没再反驳。
晚饭时间快过了。
他们七个人默默挪到车间最远的角落，米粒伸出手，一个淡白色的光罩像碗一样倒扣下来，把他们笼罩在内，隔绝了声音。
我只能看到他们在里面激动地说着什么，但是听不到具体的声音。
洛里安走到我身边：“这不像是你的性子，你就不怕他们手里真的有什么东西能杀死你？”
我当然是做好了准备。
“我之前注意到包裹里有个道具，让我多了一条命，而且，他们真要动手，你不会看着不管吧？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们捆一块儿，也未必打得过现在的我。”
洛里安轻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嘲讽：“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他们有七个人，而且你该担心的不仅仅是他们，别忘了你那对爸爸妈妈，你在工厂的表现要是太好，让外面的人觉得你成了个听话的好孩子，到时候你就找不到姐姐了。”
“知道了。”
休息时间快结束的时候。
罩子打开了。
苏辰第一个走出来，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对我说：“我们同意了。”
我有些意外他们这么快就妥协了，还以为要打一架才行。
“人选呢？”
“沈砚。”
他身后，一个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男生微微抬了下头。
沈砚？
这倒是在意料之中。
因为目前为止我还没见到这个男生为这个团队做了什么，他被推出来也不算太意外。
休息时间结束后。
大人又把我们赶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洛里安和米切尔没有去，去的只有那俩兄妹。
大人看到这情形，那张唯一的嘴不满地撇了撇，但大概是因为我不是没有做，只是做得比下午的少一些，也不算什么错，最终只是骂骂咧咧道：“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我满不在乎地抖了抖耳朵，我要的就是不听话。
之后，我把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沈砚身上。
虽然目的是要让他濒临崩溃，但这个“度”到底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这感觉就像让孩子读书，逼得太轻没效果，逼得太狠可能真把人弄废了。
不过或许是沈砚知道自己现在主要的任务是什么。
才刚回到岗位上没多久，沈砚的脸色却越来越差，呼吸也变得急促浅短，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体力透支了一样。
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操作零件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好几次，零件从他手上掉落。
我疑惑地看向洛里安。
洛里安似乎见怪不怪：“应该是用了技能或者道具，能迅速让自己的精神状态崩溃，也是个狠人。”
这动静也引来了大人的注意。
“小鬼！”大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不由分说，照着沈砚的后脑勺就狠狠来了一下，“这点活都干不好？心思飘哪儿去了！再掉一次，老子就拿鞭子抽你！”
沈砚挨了一巴掌，身体晃了晃，除了脸色更白，他什么反应也没有，既不辩解，也不哭喊，只是沉默地低着头，手上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眼神也渐渐失去了焦点。
我有些羡慕：“这种能让别人迅速崩溃的如果是道具就好了，我应该也可以买下来。”
洛里安有些无语：“把你变态的眼神收一收。”
而就在这个时候，我期待的一幕终于发生了。
那大人的皮肤表面，开始冒出薄薄一层白色的绒毛，越来越密。
他脸上那唯一的嘴上方，皮肤撕裂，一双红色的眼睛钻了出来！鼻子也长了出来。
大人彻底变成了一只穿着工装、身材高大的白兔，只是这兔子面目狰狞，喘着粗气，用那双红眼睛死死瞪着沈砚：“装什么病？能干就干，不能干就给我滚回去，还在这里装病，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沈砚对大人的暴怒依旧毫无反应，就像一只木偶。
兔子大人一把揪住沈砚的衣领，粗暴地将他从流水线旁拖了出来：“既然不想干，跟我走！带你去‘好好休息’一下！”
“其他人好好干，要是被抓到你们违反了规则，那你们可得小心！”
兔子出现了！而且它带走了沈砚！
机会来了！
我立刻跟了上去，洛里安跟着我。
米切尔犹豫了一下，看着我们远去的背影，又瞅了瞅流水线，最终还是抱起嘟嘟，迈着小短腿追了过来：“程十安，等等我！”
苏辰他们眼睁睁看着我们离开，看样子很着急，但他们根本无法离开流水线，除非被打或是被大人拖出来。
那兔子拖着浑浑噩噩的沈砚，一路骂骂咧咧，穿过堆满杂物的车间角落，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铁门。
门后不是车间，也不是房间，而是一条向下倾斜的狭窄通道，里面黑黢黢的，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通道尽头，竟然停着几辆用来运送矿石的小型矿车，轨道向着下方无尽的黑暗延伸。
兔子粗暴地把沈砚塞进其中一辆矿车，自己则跳上了前面一辆，嘴里还在不满地嘟囔：“又得跑一趟……这些懒惰的小鬼真麻烦……”
它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我们跟在后面。
我瞅准机会，带着洛里安和米切尔，上了后面的小矿车。
矿车内部空间狭小，沈砚蜷缩在前面的座位上，我一人就占了一辆小矿车，洛里安和米切尔坐在我后面。
前面的兔子拉下了某个操纵杆。
哐当！
矿车猛地一震，随即沿着陡峭的轨道向下冲去！强烈的失重感瞬间传来，风声在耳边呼啸，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矿车与轨道摩擦溅起的零星火花，偶尔照亮湿滑的岩壁和支撑用的老旧木头。
我们就像掉进了一个无底洞，朝着下面疯狂坠落。
“哇——！好刺激！比火车还好玩！我要再来一次！”米切尔在这种环境下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得哇哇大叫。
但他怀里的嘟嘟显然不这么想，这只小白狗被吓坏了，四只爪子紧紧扒住米切尔的胳膊，发出可怜的“汪汪”声。
冷静酷哥洛里安依旧一言不发，就是脸有些白，背脊挺得笔直，双手更是紧紧抓着矿车边缘。
原来他怕这个？
以后他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带他去坐十遍过山车！看他还敢不敢对我阴阳怪气！
这想法刚冒出来，洛里安冷冰冰的眼神就落在了我身上，我心虚地移开眼睛。
矿车在黑暗中疾驰了好像很久很久，又好像只有短短几秒。
就在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出来的时候，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并且迅速扩大。
哐啷！咣当！
矿车猛地冲出了隧道，速度骤然减缓，车轮与轨道摩擦发出刺耳的尖鸣，最终晃晃悠悠地停在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地方。
这里不再是工厂那种污浊不堪的环境。
我们仿佛闯入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空气湿润清新。
头顶是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钟乳石，像倒悬的星辰，将整个空间照亮。
四周生长着发光的蘑菇和奇异的花草，甚至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流过，水底铺满了圆润的、会发光的鹅卵石。
这地方美得有些不真实，与上面那个压抑的工厂就像两个世界。
“到了！懒鬼，快给我下来！”前面的兔子已经跳下了矿车，粗暴地将依旧神情呆滞的沈砚拽了出来。
它似乎对这里的景色司空见惯，嘴里依旧骂骂咧咧，“你既然不想干活，那就给我一直待在这里！什么时候想干活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兔子拖着沈砚，走向溶洞一侧，那里镶嵌着一排看起来像是蜂窝一样的洞穴，每个洞口都装着铁栅栏门。
它打开其中一扇，把沈砚推了进去，然后“哐当”一声锁上门。
“好好在里面反省！”
兔子说完就转身朝着我们来时的矿车轨道走去，看样子是打算回去了。
我没有躲起来，直接蹲在了它返回的必经之路上，庞大的狼身几乎堵住了大半去路。
我想看看，这只长了眼睛的兔子能不能看见我。
可它越走越近，脚步没有丝毫迟疑，那双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仿佛穿透了我的身体，焦点落在了远方。
它甚至没有稍微绕开一点，而是径直朝我走来，眼看就要撞上了。
不是长出眼睛了吗？怎么比没有眼睛的时候还瞎？
下一秒，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兔子的身体竟然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我！好像我根本不存在一样。
它维持着原来的步调，径直走向了停靠着的矿车。
我愣住了，下意识抬起爪子挥了挥，爪尖同样穿过了它的身体，捞了个空。
原本我还打算拦住它，逼问点情报，或者至少阻止它坐矿车回去。
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
它看不见我，我也碰不到它？
我们仿佛处在两个平行的空间，互不干涉。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跳上矿车，拉下操纵杆。
哐当！咣当……
矿车沿着轨道缓缓启动，然后加速，消失在来时的黑暗隧道里。
我原本还指望着，等找到姐姐后，可以靠这矿车带我们返回地面。
现在只能另想办法了。
“好了，先找到姐姐，其余的之后再说。”洛里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提醒我。
我点点头，目光锁定在那些囚禁用的洞穴上：“得想办法问问沈砚，或者看看其他洞穴里有没有关着人。”
至于米切尔，这个时候已经带着嘟嘟蹲在发光的蘑菇旁边戳戳点点。
我和洛里安快步走到关押沈砚的那个洞穴。
隔着铁栅栏，能看到沈砚蜷缩在洞穴角落，眼神依旧呆滞。
“沈砚？沈砚？”
没反应。
那就等会吧，先去这里的其他地方看看，我之前出去过，现在也能出去。
我开始仔细观察起这个溶洞，这个溶洞除了我们进来的矿车轨道和这一排囚禁洞穴，再没有其他明显的出口。
四周的岩壁浑然一体，连条缝隙都找不到。
总感觉这里怪怪的，如果这里是关押孩子的地方，怎么会这么干净？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尸骨，甚至连一点异味都没有，只有那些发光的蘑菇和花草在静静生长，溪水潺潺流淌，美得像个童话世界。
倒也没有什么不安的感觉，就是觉得很古怪。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片散发着柔和光晕的蘑菇上，它们一丛丛地簇拥在湿润的泥土里，看起来无害又梦幻。
突然，一个毛骨悚然的念头钻进我的脑海。这些孩子，该不会……就被埋在这些漂亮的蘑菇下面吧？
想了想，我还是走到一丛长得尤其茂盛的发光蘑菇旁，那里泥土看起来格外松软。
我抬起前爪，锋利的爪尖狠狠刨了下去！
泥土很轻易地被翻开，我刨得很快，很快就挖出了一个不小的坑。
可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想象中的骸骨，没有衣物碎片，甚至连一块稍微特别点的石头都没有。
下面就是最普通不过的泥土和一些细小的碎石。
我不死心，又换了个地方，在几株发光的奇异花朵旁边继续刨挖。
结果还是一样，除了泥土，还是泥土。
“奇怪……”我停下动作，甩了甩爪子上的泥，“难道我想错了？”
如果孩子们不是被埋在这里，那他们到底去哪儿了？
这个溶洞到底是干什么的？
“程十安，过来一下。”洛里安的声音从沈砚的洞穴那边传来。
我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洞穴内部。
洞穴里空空如也！
沈砚不见了！
他恢复了？
可就算是这样，他是怎么消失的？
一点动静也没有。
洛里安想要进去查看，但是他个子太大，进不去。
我也试了试，结果比他更惨，整个人卡在洞口，进退两难。
洛里安把我拖了出来。
没办法了……
“米切尔！”
“干嘛？”
“过来一下，帮我一个忙。”
他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探头往光滑的洞穴里看了一眼，立刻后退两步：“这么窄，我才不要进去。”
我掏出一把糖果：“帮个忙，就进去看一眼，找到人我烤兔子给你吃，就刚刚那只大兔子，想不想吃？”
听到可以吃烤兔子，米切尔一把抓过糖，小声嘟囔：“说好的兔子可不能赖账。”
他抱着嘟嘟钻进了洞穴。
起初一切正常。
但过了一段时间后，米切尔居然开始慢慢地变小。
不到两秒钟，他就变得只有米粒那么大，他怀里的嘟嘟也小了。
变得迷你的米切尔非但不怕，反而兴奋地在地上跳了两下，声音也又尖又细：“哇！我变小了！程十安！洛里安！你们变得好大只啊！”
说着，他还指着洞穴最内侧的岩壁：“快看！那里有扇门！刚才可没有的！”
门？
我眯起眼睛，凑近一看，顺着米切尔指的方向仔细看去。
看了半天，岩壁上确实隐约浮现出一扇门的轮廓，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怪不得刚刚我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