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疏月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直到亚当哭得没力气了,抽噎着抬起头。
“那个……那个女人……”亚当指着阿尔法逃跑的方向,眼里全是恨意,“她捅了卡斯……她谁都不在乎……”
“我知道。”林疏月点头,“所以我们要让她付出代价。”
她蹲下身,视线与亚当平齐。
“你刚才说,你知道他们的巢穴?”
亚当用力抹了一把脸,眼神里最后一点犹豫被那块巧克力的甜味彻底冲垮。
“我知道。”
他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在西边。以前是个采石场。那个坑很大,里面全是行尸……起码有几万只。”
“几万只?”肖恩吹了声口哨,“大手笔啊。”
“那是她的武器库。”亚当喘着粗气,“但我知道怎么进去。有一条排水道,只有我们这种负责清理粪便的‘工蚁’才知道。”
林疏月笑了。
她站起身,看向西方那片漆黑的夜空。
“采石场……”她轻声呢喃,“真是个给自己挖坟的好地方。”
她转过身,对所有人下令。
“打扫战场。我们要准备一场真正的大戏了。”
“把贝塔留下的那把断刀带上。”林疏月指了指地上的半截剔骨刀,“那是送给以西结的第二份大礼。告诉他,神也会流血。”
月光下,亚当看着这群人。
没有死人皮,没有腐烂的味道,只有枪油味、烟草味,还有那块巧克力的甜味。
他知道,自己终于爬出了地狱。
而阿尔法,那个自诩为神的女魔头。
她的丧钟,已经敲响了。
“林医生。”亚当突然开口,声音还有些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那个排水道……很窄,只能爬进去。”
“所以?”林疏月挑眉。
“我带路。”亚当攥紧了拳头,“我要亲眼看着那个老巫婆死。”
林疏月看了他两秒,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成交。”
山顶寨,医疗中心。
空气里飘着一股奇异的香味,不是腐烂的尸臭,也不是廉价的香精,而是那种让人五脏六腑都跟着颤抖的、踏实的粮食香气。
米拉捧着一只缺了口的搪瓷碗,手指抖得像是在弹钢琴。碗里是热气腾腾的土豆泥,上面淋了一勺肉汤,还撒了几粒翠绿的葱花。
她盯着那碗东西看了足足半分钟,不敢下嘴。
“吃吧。”玛姬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毛巾,眼神温柔“不够还有,管饱。”
“管……饱?”米拉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
在低语者的营地里,只有阿尔法和贝塔能说“饱”。其他人,是为了活着而进食,吃的往往是腐烂的动物尸体,甚至……有时候还要和行尸抢食。
旁边传来“吸溜”一声。
老皮特已经把头埋进了碗里。他只有一只耳朵,另一边是狰狞的伤疤,此刻随着咀嚼的动作,那道伤疤充血通红。他吃得太急,烫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却舍不得吐出来,硬生生顺着喉咙咽下去。
“啊——!”老皮特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长啸,那是积压了数年的委屈宣泄,“盐!有盐!他妈的是咸的!”
米拉终于忍不住了,挖了一勺塞进嘴里。
绵软的土豆在舌尖化开,肉汤的鲜咸冲击着味蕾。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那颗已经木化的心,又重新跳动了起来。
“呜呜呜……”十六岁的姑娘把脸埋进碗里,嚎啕大哭。
亚当坐在病床上,手里抓着那个吃了一半的土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站在门口的格伦和玛姬。
“为什么要给我们吃这个?”亚当嗓音沙哑,“我们是叛徒,是垃圾。”
“在外面,你们或许是。”格伦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把匕首,语气随意,“但这儿是山顶寨。只要干活,只要不害人,这就叫‘午餐’。”
“午餐……”亚当咀嚼着这个词,突然惨笑一声,“阿尔法说,围墙里的人都是软弱的猪羊,只等着被宰杀。她说只有回归野兽的本能,才是进化。”
他指了指正哭得抽搐的米拉:“可刚才,米拉笑了。在那个全是死人皮的地方,谁笑,谁就会被割掉舌头。因为笑声会引来行尸,笑声……是多余的情绪。”
玛姬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她看向身边的格伦,格伦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
“林医生是对的。”玛姬低声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有杀伤力了。哪怕是最锋利的刀,也切不开那种被洗脑的麻木。但一碗加了盐的土豆泥,做到了。”
亚当突然从床上跳下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别让我们回去。”他抓着格伦的裤脚,指节发白,“那个采石场……那里没有活人。几万只行尸挤在坑底,像是黑色的海洋。我们就在尸体堆里睡觉,在那里面甚至分不清谁是活人谁是死人。求你们……别送我们回去。”
格伦弯腰把他拉起来,拍了拍他满是泥灰的肩膀:“放心。只要我们还在,那里就是你们永远回不去的噩梦。”
……
半小时后,主屋会议室。
气氛并不像诊所那样温情脉脉,反而充满了火药味。一张巨大的手绘地图铺在长桌中央,上面用红笔画了一个狰狞的叉。
“还在等什么?”
以西结猛地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乱颤。
不再是那个沉浸在戏剧里的国王,而是一个失去了兄弟的复仇者。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苍啷”一声插在地图上的那个红叉处——采石场。
“那个怪物受了伤!贝塔,阿尔法的看门狗,他的肩膀被弩箭射穿了!”以西结声音嘶哑,那是声带受损后的后遗症,听起来像砂纸摩擦,“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集结神之国所有的骑兵,加上亚历山大的火力,直接冲进去!把那个鬼地方踏平!”
“我同意。”肖恩坐在椅子上,双腿搭在桌沿,嘴里嚼着口香糖,“既然知道了老巢在哪,这就简单了。给我十车燃烧瓶,再来两挺重机枪。老子把那个坑变成烤肉场。不管他是几万还是几十万,火一烧,都是灰。”
瑞克皱着眉,双手撑在桌沿,盯着地图没说话。
“瑞克!”以西结盯着他,“理查德的尸体还在外面那个广场上躺着!你答应过我也要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