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在老宅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小满将那本线装日记放回铁盒时,指尖无意间触到盒底的凹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牢牢嵌在里面。她疑惑地掀开丝绸衬里,发现一张折叠整齐的泛黄信纸,边角已经脆得快要碎裂。
“这是什么?”阿岁飘到她身边,目光落在信纸上。他的形态比昨天稳定了许多,阳光穿过他的身体,在地板上投下淡淡的光晕——自从青禾的灵魂消散后,老宅里积压的阴气似乎少了大半,连带着阿岁身上的雾气也稀薄了不少。
林小满小心翼翼地展开信纸,上面的字迹和日记里如出一辙,只是更加苍老,墨色也有些晕染。“是奶奶写给青禾的信,”她轻声念了出来,“青禾吾友,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想必我已不在人世。这些年,谢谢你陪在我身边,弥补了我心中最大的遗憾……”
信里的文字断断续续,却清晰地勾勒出奶奶晚年的心境。原来,奶奶婚后一直没有孩子,直到四十岁那年才收养了林小满的父亲。而青禾的存在,就像她隐秘世界里的一道光,她们一起在阁楼里看星星,一起分享心事,青禾的陪伴让她熬过了那些孤独的岁月。“我知道,禁锢你的灵魂是自私的,”信的末尾写道,“但我实在舍不得你。若有来生,愿我们能做真正的姐妹,在阳光下相遇,再也不用隔着阴阳两界。”
林小满的眼泪滴在信纸上,晕开了墨痕。她想起小时候,每当自己哭闹着要妈妈时,奶奶总会把她抱到阁楼里,指着窗外的天空说:“小满,你看,天上的星星都是逝去的亲人变的,他们一直在看着我们。”那时她以为奶奶只是在哄她,现在才明白,奶奶说的星星里,一定有一颗是属于青禾的。
“你奶奶的执念,其实从来都不是禁锢,而是不舍。”阿岁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怅然。他伸出手,想要触碰信纸,指尖却径直穿了过去。这些天,他越来越能感受到阳光的温度,却也越来越难触碰到现实中的东西——他知道,这意味着自己离消散又近了一步。
林小满收起信纸,放进铁盒里。她站起身,走到阁楼的窗边,窗外的彩虹还未散去,色彩斑斓地挂在天际。“阿岁,”她忽然开口,“你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
阿岁飘到她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我不知道,”他诚实地回答,“但我知道,那些真正被记住的人,永远不会真正消失。就像青禾,她活在你奶奶的日记里,活在这座老宅里,也活在我们的心里。”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林小满愣了一下,这座老宅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她下楼打开门,看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同样锈迹斑斑的铁盒。
“请问,这里是林秀琴女士的家吗?”老人的声音有些沙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林小满点点头:“是的,她是我奶奶。请问您是?”
“我是青禾的弟弟,”老人激动地说,“我叫陈建国。几十年前,我姐姐在私塾失火后就失踪了,我一直以为她已经不在了,直到前段时间整理父母的遗物时,发现了这个铁盒和一封信,上面写着这里的地址。”
他打开手里的铁盒,里面也放着一本日记和一封信。林小满惊讶地发现,这本日记的封面和奶奶的那本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写着“青禾日记”四个字。
“我姐姐在日记里说,她遇到了一个叫林秀琴的女孩,她们成了最好的朋友,”陈建国叹了口气,“可惜,后来我们家搬走了,就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一直想找到她,告诉她,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她。”
林小满把陈建国请进屋里,给他倒了一杯水。她拿出奶奶的日记和那封信,递给陈建国。“陈爷爷,您看,这是我奶奶写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她和青禾姐姐的故事。”
陈建国接过日记,颤抖着翻开。当他看到青禾被困在阁楼里,奶奶用执念陪伴她几十年的内容时,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原来,她一直在这里,”他哽咽着说,“这么多年,委屈她了。”
阿岁飘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神变得柔和起来。他看到陈建国手里的日记里,夹着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两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笑容灿烂地站在老宅的院子里。其中一个女孩眉眼弯弯,和林小满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年轻时的奶奶;另一个女孩穿着蓝色的旗袍,眉眼温柔,应该就是青禾。
“奶奶在信里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青禾姐姐安息,”林小满说,“昨天,我们已经解开了封印,青禾姐姐的灵魂已经去投胎了。”
陈建国点点头,擦干眼泪:“太好了,太好了。这样,我也能对得起父母的在天之灵了。”他从铁盒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林小满,“这是我姐姐写给你奶奶的最后一封信,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寄出去。”
林小满接过信,拆开来看。信里的字迹娟秀而有力,写满了对奶奶的感激和不舍。“秀琴,谢谢你陪我这么多年,”信里写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但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不要被我的执念困住。若有来生,我们一定要做真正的姐妹,一起看遍世间的风景。”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信纸上,也照在陈建国和林小满的脸上。阿岁看着这一幕,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了。他知道,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不仅帮青禾解开了封印,还让她的亲人得到了慰藉。
陈建国在老宅里待了很久,他走遍了每个角落,仿佛在寻找姐姐的痕迹。临走时,他把青禾的日记和照片留给了林小满:“这些东西,应该留在属于她们的地方。”
林小满送陈建国到门口,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小路上。她转过身,看到阿岁正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彩虹。“阿岁,”她走过去,轻声说,“谢谢你。”
阿岁回过头,对她笑了笑。这是他第一次笑得如此真切,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应该说谢谢的是我,”他说,“是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陪伴。”
彩虹渐渐散去,天空变得格外晴朗。林小满把两本日记和两封信都放进了那个锈迹斑斑的铁盒里,埋在了老宅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她知道,奶奶和青禾的故事,终于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
阿岁飘到她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他竟然真的触到了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林小满惊讶地抬起头,看到阿岁的眼里满是笑意。“或许,有些陪伴,并不需要永远留在身边,”他说,“只要曾经拥有过,就足够了。”
林小满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她知道,阿岁总有一天会离开,但她不会难过,因为他已经陪她走过了最艰难的时光,教会了她什么是勇敢,什么是爱。
老宅的院子里,老槐树的叶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诉说着那些被时光铭记的故事。而林小满和阿岁的故事,还在继续,就像天上的星星,永远不会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