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代价,是触目惊心的惨烈。
朝阳依旧升起,却无法驱散弥漫在初阳谷上空的浓重血腥与焦糊气味。断壁残垣之间,未熄的烟火如同祭奠的香烛,袅袅升起。牺牲者的遗体被小心地收敛,排列在清理出的空地上,覆盖着简陋的白布,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守护之战的残酷。
林老丈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他佝偻着背,强撑着精神,指挥着幸存者清理废墟,救治伤员,清点着所剩无几的物资。每一次统计伤亡数字,都像是在他心头剜下一块肉。初阳谷的元气,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墨辰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回中央大屋。他气息微弱,脉搏若有若无,比上一次昏迷时状态更差。不仅灵力枯竭,连新生的“混沌星核”都变得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纹。强行催动超越极限的力量,尤其是最后引导寂灭真意、近乎撬动规则的一击,对他这尚未稳固的本源造成了近乎毁灭性的冲击。
云苓守在他床边,银针与药石轮番上阵,眉头却始终紧锁。墨辰的伤势已非寻常丹药所能医治,他的问题在于“本源”的亏空与损伤。她只能以温和的药力滋养其肉身,以自身精纯的木灵之气勉强护住他心脉不绝,期盼着他那坚韧的意志与奇异的“星核”能再次创造奇迹。
谷内决策,何去何从
三日后的傍晚,残存的初阳谷核心成员——林老丈、云苓、林安、阿木,以及几位伤势较轻、素有威望的老猎人,聚集在唯一完好的大屋内,气氛凝重。
“……粮食仅够半月之用,药材更是稀缺,尤其是疗伤和恢复灵力的。房屋损毁七成,防御工事几乎全毁。”林老丈声音沙哑地通报着情况,“牺牲十六人,重伤八人,轻伤不计……我们……我们几乎被打残了。”
每一个数字都让众人的心往下沉一分。
“墨前辈他……还能醒过来吗?”林安忍不住看向内室,语气充满了担忧。墨辰是初阳谷的支柱,他若倒下,后果不堪设想。
云苓轻轻摇头,眼神疲惫却坚定:“他的情况很糟,但……我相信他。只是需要时间,很长的时间。而我们,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她的话让众人沉默。“影狱”损失了两位金丹影将和大量暗影卫,这等损失,对方绝不可能善罢甘休。下一次来的,恐怕将是雷霆万钧、足以彻底抹平初阳谷的恐怖力量。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等死。”阿木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这里已经暴露,防御尽毁,留下就是死路一条。”
“可我们能去哪里?”一位老猎人满脸茫然,“南荒茫茫,我们修为低微,还带着这么多伤员,能逃到哪里?外面可能到处都是‘影狱’的眼线。”
屋内再次陷入沉默。留下是等死,离开也可能是绝路。
一直沉默的林老丈,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他缓缓站起身,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走,必须走!”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但不是漫无目的地逃。”
他走到墙上那幅简陋的、标记着初阳谷周边地形的地图前,手指指向一个方向——东南方。
“去这里!”他的手指落在地图上那片被标记为“迷魂石林”更深处、靠近“观星台”方向的区域,“云先生说过,那‘观星台’是守寂一族的遗迹,内部自成空间,易守难攻。而且,墨小子之前能从那里引动星辉助我们,说明那里与外界不同,或许能隔绝‘影狱’的探查,至少能为我们争取到喘息的时间!”
这个提议让众人眼睛一亮。观星台确实是一个可能的避难所。
“可是……那石门……”林安想起那扇需要“影钥”或特殊方法才能开启的巨大石门。
“我们有云先生!”林老丈看向云苓,“云先生已经研究过那里的阵法,我们还有墨小子留下的寂灭气息感应……总比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强!”
云苓沉吟片刻,重重点头:“可以一试。我对那里的阵法结构已有初步了解,集合众人之力,再加上……或许可以借助墨辰残留在此地巨石中的同源气息进行引导,强行开启石门的机会很大。”
“那就这么定了!”林老丈一锤定音,“立刻准备!轻装简行,只带必要的粮食、药材和武器。伤员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抬也要抬走!我们必须在‘影狱’下一次报复来临之前,撤离初阳谷!”
意识深处,星核重燃
墨辰的意识,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与黑暗中沉浮。
没有光,没有声,只有破碎的记忆片段和撕裂般的痛楚不断冲刷。他感觉自己像一颗即将熄灭的星辰,在冰冷的宇宙中孤独地飘荡。
就在这极致的虚无与痛苦中,一点微弱却异常熟悉的混沌火星,再次于意识深处亮起。是那盏“寂源古灯”的投影。
“汝……又乱来……”古灯的意念依旧微弱,却带着一丝无奈,“星核初成,便行此逆举,近乎自毁。”
墨辰的意念无法回应,只能被动感受。
“然……向死而生,方为寂灭真意……星辉为引,寂灭为炉……汝之道路,已偏离常规,祸福难料……”
古灯的火苗微微摇曳,一丝精纯无比的、带着古老寂灭本源意韵的暖流,缓缓渡入墨辰近乎破碎的意识核心,如同粘合剂,开始极其缓慢地滋养、修复他那布满裂纹的星核。
“守寂……非守一隅……存身……存道……方得始终……”
断断续续的意念伴随着那丝暖流,如同种子,播撒在墨辰沉寂的识海。他破碎的意识开始本能地汲取着这股力量,遵循着某种玄奥的韵律,开始缓慢地重组。那黯淡的星核,在古灯光芒的照耀与那丝本源力量的滋养下,表面的裂纹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开始了一丝丝的弥合。
这个过程比之前任何一次恢复都要缓慢,但根基却在这一次近乎毁灭的重创与古老力量的介入下,被打磨得更加坚实、深邃。
谷内深夜,悄然远行
夜色深沉,初阳谷内却人影绰绰。
没有人喧哗,只有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脚步声。人们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曾经寄托了无数希望的家园,搀扶着伤员,背负着行囊,在林老丈和云苓的带领下,如同一条沉默的溪流,悄然没入东南方向的密林之中。
他们留下了空荡的屋舍,留下了未熄的灶火,留下了战友的坟墓,也留下了永不屈服的火种。
而在中央大屋内,墨辰被小心翼翼地安置在一个由坚韧藤蔓和木材制成的简易担架上,由林安和阿木亲自抬着。在他被抬离的那一刻,他怀中那枚一直沉寂的“影钥”令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温热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们的前方,是未知的迷途与险阻,但也可能是……新的希望。